30、-30-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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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听牌记");

  梁瑛才知晓昭昭十六就要出差,

  电话里怪她,马后炮,怎么不早说。

  “你傅伯伯还说等你空下来一道爬佘山呢。”

  你傅伯伯,蜜里调油的热恋昵称。

  梁女士前几天同老傅提起,

  谭主任出事之前承诺母女俩爬佘山的。他虽然是个家本位,

  但到底本职工作忙,

  从小到大,

  用他的原话就是亏欠了姑娘太多。

  终于熬到昭昭大学毕业,老谭便发誓这回说什么也要兑现。结果……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过去人欠下的债自然无需后来人偿补。

  可是老傅坚持要母女如愿,“我不是老谭,

  也从不肖想成为他,只想给你们一家三口的样子。寻常三口怎么过的,

  我们就怎么过!”

  电话这头的梁昭已经登机了,趁着没开飞行模式抓紧聊。

  说她原打算昨晚通知,可惜后来给忘了。收拾行李出来后,

  路上濮素打电话过来,这个该死的在酒吧喝得烂醉,

  梁昭只好去接她,接回家,

  折腾了大半宿,倒床就睡。

  这些下文梁昭都没说,“没办法,工作要紧。你和老傅去爬就是了,我才不当电灯泡。”

  “不识好歹!”

  梁瑛又过问,

  那亲家母那头呢,你也不去看看?

  该不会还跟小顾闹着别扭吧!

  因为那日两家饭桌上,梁瑛口口声声放过话,

  结亲可以,前提必须得先照顾小辈的情绪。姑娘和姑爷的事情没处理好,不如意不顺遂,我有什么脸子办喜事?

  于是乎梁昭这几日战战兢兢,全不敢让她察觉。

  眼下也打马虎眼,“我没有和他闹别扭啊,来机场还是他送的呢。你别操心我了好不好,有这个功夫多陪老傅约约会,春节档还没看吧?想看什么,我给你们报销!”

  “真没什么?我警告你啊,亲家母手术做好了我要去看她的。别回头我问出什么好歹来!”

  “……真没什么。先不说了,马上起飞要挂了。”

  “那挂罢。想看电影我们自个去,要你报什么销!穷大方!”

  这大嗓门!免提都给省了。梁昭不由同周围抱歉,再请空姐拿个毯子给她盖腿。举手投足间,瞥见邻座实习生在pad上看老剧:《大明宫词》里上元灯会的名场面,太平公主初遇薛绍,面具之下,一见误终身。

  “好应景啊。”梁昭主动攀谈。

  那实习生是个二十来岁的小花,性子温吞吞地,从前从没见梁总这般……平易近人,好意外,就怯声答,“嗯,对呀,昨天元宵节想到这个场景就回味一下。”

  “年轻的赵文瑄可真是个妖孽。”

  饰演的薛绍亦是。灯会上薛绍凭着一副好皮囊被太平公主芳心暗许,武则天为促成姻缘,不仅隐瞒了薛绍已婚的事实,还暗中赐死他的发妻惠娘。

  这注定是个孽缘。婚后驸马即便在滔天大恨里爱上了公主,但敌不过对亡妻的思念与歉仄,终究自寻短见。

  爱这东西,往往让人执念的是短短一瞬,影响的却是长长一生。

  实习生和梁昭确认行程,总的来说档期不算紧,能有好几天自由活动。

  梁昭让她自行安排,“想去哪逛就去哪,别走丢了就行。我也有自己的事。”一位老同学三天后举办婚礼,原本不指望梁昭出席的,这下撞日子了。

  真好。她现在不管听谁结婚都由衷祝福,饶是自己水生火热地,也依旧深信,婚礼的最本来意义是向上的、积极的。

  飞机推出,梁昭架不住睡着了。

  一场花烛红妆的梦。梦里又回到了大婚当天,众人在喜悦里团头聚面。宴罢,她扶着醉醺醺的新郎进洞房,帮他宽衣之际,某人才原形毕露,他压根没醉,装的。

  “每杯酒里都兑了白开水……”只是低头索吻间,酒气还很馥郁。

  推推缠缠里,顾岐安的声音沉且熬人,在和她说谢谢,梁昭,谢谢你嫁给我……

  现实是那晚梁昭根本不肯他触碰。梦里却一头栽进风月,和他尽情浮沉,不辨东西。原来讨厌鬼的嘴唇这么软,软似一缕烟,进出并占领她全部感官。

  醒觉的时候,对流层爬升。实习生提醒梁昭,“梁总,您嘴角……”

  口水都结成印子了。

  无病无灾太难得,我们许多人求个有惊无险就足矣。

  丁教授成功办理住院,例行地检查会诊,手术不出意外在下周五。这两日,顾岐安一边顾料她,一边工作上也没停。

  今天早班门诊还遇见一桩趣闻。高峰期就诊量大,候诊室里水泄不通,接近十一点,突然来个没挂号的中年人,衣衫褴褛挎个行军袋,冲进门直管问他,“医生!我上哪住院啊?”

  顾岐安从看片灯上移开目光,“住院?阿伯,这里是门诊部。你该去住院大楼。”

  又问他,手续办好没?

  “钱早交啦!个么让我回家等床位,等十几天了都,也没人打电话通知我。”阿伯该是没子女或者子女不问事,生病了,前后都是自己跑。问顾岐安钱不会作废吧,棺材本呢,可不能瞎扣的!

  接诊病人是个好说话的。顾让对方稍等,领老伯出去找护士帮忙,一查才知,原来医院早通知过了,可他手机设了拦截,自然错过咯!

  一场误会,阿伯安心去住院。

  护士恭维顾医生,“老有耐心担当的来!怪不得老年病号都喜欢你。”

  顾岐安消受不起,“其实是有些人老了,唯有来医院才能找到存在感,体会‘天伦之乐’。”

  两年前,顾某人也是如此把摔跤的秦母送去医院,垫下住院费,请护工,鞍前马后。

  老太太是爬□□换灯摔的,举目无亲,躺在地上好半天才被社工发现。联系不到家属,社工就在她手机通讯记录里,找了最频繁的顾岐安。可见老人家有多无所依。

  对此,老太太其实很怨艾,怨自己总在麻烦他。

  明明先头还说还他的钱,这一跌,又跌出好大一笔人情账。

  顾岐安心情复杂,因为来住院,秦母连套像样的洗漱用品都没有。也并非身无分文吧,她有一些积蓄,不给动的原因是想攒来还给他。

  所以那几天她老问护士,不住院行不行?反正也死不了吧?

  顾就请她放心住下,旁余什么都别想。

  可是你主观别想,也由不得别人臆测。

  病房里不时就有人揣度二者的关系,有个词叫半子之靠,以女婿养老的意思。众人心想这可怜见的老太太得亏有个孝顺姑爷。

  一来二去,秦母难为情,“小顾,从今天起你就别来了。我听说你也交女朋友了,人言可畏呀,回头传出什么耽误你们!我糟老太婆活到现在也够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罢!”

  节哀顺变的字面意义,就是活人该向前,保重自己。

  顾岐安如实回她,“伯母,其实我对秦豫已经谈不上爱。照料您也并非借着她的名义,借着她生前与我的关系。您就当我单纯在积福报罢。”

  一则,顾二从来看不得老人受苦,这是他作为医者起码的仁心;

  二则,过去有些错误切实存在过,他不做点什么,于良心上也过不去。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秦母接受了接济,只一点,“总得要个正经的名义由头!”

  顾岐安便笑,“那我认您当义母罢。只要您不嫌弃我。”

  后来秦母也好奇,想见见他现在的女朋友,“让我看看呀,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拿下你!”

  何方神圣倒不至于,却是个冰山美人,而且,

  “算了,严格来说她不算我女朋友。”

  “为什么?是不是你追人家,她没答应?”

  额,顾岐安也没法同老人科普当今这社会还有个关系叫炮友。走肾不一定走心。

  秦母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只诚心替他高兴,“你没被过去耽搁就好!

  不对,什么过去现在的,你有自己的人生,缘来缘去都顺其自然。”

  名义上顾岐安是认她作了义母,但这些年,此事也只有堂兄和老纪知悉。保密工作做得好,是怕给顾父晓得,房顶都给你掀翻了去!

  下午他还有活,中午就留院用餐。顺便到病房问母亲想吃什么,他打包带回来。

  丁教授想吃的海了去了,问题是统统不给吃、不能吃。

  顾岐安只好开车到几公里外,买她爱吃的南瓜粥。

  时间好快。十几年前连幌子都没有的小排挡如今拓成连锁店了,排队等叫号的空档里,某人在门口抽烟,想起梁昭过去和他说,

  他们搬家没多久,梁瑛同一个街坊三分钟热度,在巷口合计个摊子卖早点,卖烧饼油条,粢饭团,烧麦,应有尽有。

  梁女士的面点手艺是真真好。可惜买卖没几天,就散伙了。

  理由是街坊想抬价,烧麦抬到一块,梁女士拍案说不干了,“黑心钱赚得我觉都睡不好!”揉面的一双手把围裙揩得白花花地,扽住昭昭就走。

  梁昭说:“没反应过来的我完全状况外,就像个袋子被她拎走了。”

  怎么形容呢,她问顾岐安,知道那个表情包吧?

  一个小孩被拎着衣领,满脸生无可恋。

  且她那会儿长个,能吃,天天宵夜加餐,也和那小孩一样有小肚子。

  某人彼时没笑,眼下倒是笑出来了,嘴角无意识浮起个弧度。

  或者笑点也有生长期,它在心里播种生根,日复一日,才得开花结果。

  顾岐安拎着热腾腾的粥回到病房,丁教授又没胃口了,只恹恹说教他,“我有护工呢,平日秋妈也经常来看顾,你忙你自己的去。”

  “我忙什么?忙来忙去不都在这间医院里。”

  “除了工作呢?”

  一句话就像顾岐安手里削的长而连续的苹果皮,刀起刀落,断了接不上。

  他把苹果搁回盘子里,顺手拽一张纸巾,翻来覆去地揩手,揩指间。

  丁教授:“你这回必定是惹毛昭昭了。否则,我不信这么懂礼数的丫头会好几天不来婆家,也不来看我。”

  “她想离婚。”

  “那你呢?”

  丁教授最最了解老二。实在强扭不来的日子,也绝不矮下身段凑合。就好比当初老爷子给他保媒的那几个,那孟小姐,不合拍就是不合拍。更别提迁就到一张床一个锅里。

  而百里挑一的那人,她总有独特处,总有降住他的本领。

  “你这人我也是看得透透的。打小就犟,脊梁骨里揣钢板了,小时候缺钱花想买什么了,宁可问你堂哥借也不肯管你爸张嘴。问题是夫妻俩过日子不能这样,结婚要是只办个婚礼,过后都各过各地,我的心思留给你猜,那还结什么?

  哪怕两哑巴结婚,都比手语沟通呢。”

  顾岐安手肘撑在膝盖上,难得微笑,“其实人都一样。大道理信手拈来头头是道,轮到实践就难。或者是,参透他人的人生从来比自己的简单。”

  “是啊,医者不自医,”丁教授叹,“你想离婚与否,答案都不消说给我。这是你们俩的事,你们俩的决定,由不得我来做主。就像当年我离不离也轮不着你管。

  总之,你自个想清楚就行。”

  怎么想呢?

  丁教授说,只需两点:

  1.舍不舍得她;

  2.甘不甘心她去寻下一位良人。

  顾岐安反过来剖析她,“你当年犹豫的时候,肯定想的不是这两点。”

  而是孩子,以及她读书人的清高体面。

  对话间隙,苹果终究氧化蜡黄,像这种深沉可悲的话题,轻易就听得它垂垂老去。

  丁教授不置可否地笑,

  “我相信每种选择都有理由,在相应的人生里,都值得被认可。”

  “小二,人心可鉴,自在人心。”

  连轴转的三天后,梁昭终于能从公务里择出来,一身精致礼服,去参加婚礼。

  老同学是她大学里除开濮素最亲密的。毕业后就北上打拼了,如今事业有成三十而立,人生四喜还缺两道,今日得以双全:

  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

  好友见到昭昭好开心,迎面抱住她不肯撒手,新郎倒成了摆设。他揶揄,“趁现在把我名字改成梁小姐的还来得及。”

  新娘又即刻娇滴滴地去哄他,“老公,别瞎吃醋嘛!”

  行礼人如今成了观礼人。来到四合院里,梁昭嘴角就没下来过,新郎新娘很登对,天气极好万里无云。

  甚至她眼下就有点想哭,饶是宴席还早礼也未成,她已经提前入戏新人宣誓的仪式了。

  西府海棠花期未到。

  东厢房的垂花门前,梁昭弯腰在签到本上留下名姓,也把份子钱递给女傧相。

  红纸封交出的瞬间,陡然有人捉住签字笔连带她的手,在那个“梁昭”边上落下三个字,行云流水的风骨:

  顾岐安。

  梁昭昏昏然抬头,手已然被他捉进西装口袋里,仪表堂堂的人,奉劝她,“这个场合不适宜提离婚。”

  等她指尖碰见什么金属物,想抽回吧,顾岐安攫得更牢,“以后也别提。”

  人来人往里,他们立在原地不动,眼里只照得见彼此。空降般突袭的人说,冷静几天还是决定来找她,因为不甘心是其一,

  其二,“我们直到今天都没有认真对待过这段婚姻,尤其是我。所以倘若你愿意的话,给我个期限,就像是,买东西无理由退换货的缓冲期……”

  此处不宜久谈。梁昭说换个地方罢,她脑子也懵得很。

  顾岐安无可无不可,倒是四下巡睃着,像在找什么人。

  梁昭狐疑,“找谁呢?”

  某人不答,拽着她直接迈过门,迈进满园早春色。总不能说,他以为顾铮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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