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55-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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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55-

  次日午间,梁昭准时和miranda碰头。还在楼里法餐厅。

  魔头没坐稳就挤兑起昭昭,忙什么呢最近,总是一下班就见不着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不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外面阴沉沉地,天际里隐隐滚着闷雷。梁昭一语双关。

  “日子定下了?”

  “嗯,25日,农历十六。”

  “这么赶?”

  “其实拖沓好久了。再捎就捎到下半年去了,梁女士不肯大冷天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哪还有心情结,就干脆上半年完婚罢,”梁昭和她抱歉,“一直没跟你通气,也是因为女士不打算大办,只在亲戚圈子里声张。”

  “这有什么?”miranda完全能理解。轮到她别说是再婚,就是头婚都引以为耻呢,结什么婚?大好光阴可不稀得给男人糟践。

  不请她也好。魔头已经很久没参加婚礼了,除了领导或客户的。毕竟作为不婚主义,她很难诚心诚意地恭贺人家,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miranda当初刚来的时候,关于她为何坚持独身,公司里各种臆测层出不穷。

  偏见难移,试问这么优秀的女人好端端干嘛对男人灰心?无外乎受过伤或者原生家庭不幸呗。结果都不是,她就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线。

  魔头最最让梁昭受益匪浅的两句话:

  感情永远是流动的。你非把它装在固定的套子里,这不是很矛盾嘛?

  我看男人就好比看故事。一刷二刷顶多了,“看上句就能猜出下句”的故事有什么可读性?

  所以,她不参加婚礼也相当于积口德了。魔头没准真真会拿话刻薄新人:哟,这就结啦,不再想想?

  她绝对干得出来。

  说回正经事。miranda此番约见昭昭,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想找她谈谈去香港轮调的事。“总部发文给我,我头一个就想到了你,没人比你更合适了。新一轮晋升档口,你去香港待一年,回来直接升ceo多好呀。”

  “是顾铮派你来当说客的?”

  “亏你说得出来!我是那种做淫媒的人嘛?”魔头喊冤,“我纯粹是为你着想好不啦?你想啊,职业发展这东西,看长不看短。你在小庙里窝三年,比不过去大庙进化半年,孰好孰歹,还要我说?”

  “更别提我们这行,资方从来不短人才。没道理家里一直红旗不倒地养着你,你现在能领军,三年之后呢?三年之后又三年呢?梁昭,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茬一茬出不尽的。”

  没毛病。这些梁昭其实也会考虑,且她设想过,在这行待久了早晚跳槽。大多数咨询人无法规避的职业瓶颈:成就感和自豪感很难与付出对等。

  因为他们始终是为甲方服务,为他人作嫁衣裳。

  miranda举起酒杯与她碰杯,“你考虑考虑。和当年劝你去总部不同,这回,我没有挟私,全然只是在为你的自身发展着想。更何况,昭昭,离婚了,换个地方整理一下心境也好啊。”

  她不提还好,一提离婚二字,梁昭心里就无端一紧。随即沉默无声地落下杯子,转头眺向窗外。

  下雨了。

  灰扑扑色调下,街上的梧桐树在绸绸夏雨里绿着。团扇大的叶子,密密匝匝。看树的目光不知何时去到街对面店铺,装修好快,没几天功夫,门头招牌就挂上去了,梯.子也撤了。

  就在梁昭要收回视线之际,店口走来一群人。瞧上去五六十的该是对老夫妇,很恩爱和美的样子;

  身后紧随着西装款款的顾岐安,以及他边上年龄约仿的一位小姐。

  堂嫂从店里出来迎人,面上三分笑。

  收伞间顾岐安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女士优先。

  梁昭神色恍惚地转回头来,不知怎地,当她鬼使神差吧,她突然对miranda说,“我下去到便利店买点东西。”

  “买什么这么急啊?吃完再去好了呀。”

  “买……不行,等不及了,我去去就回。”梁昭甚至想不出合理托词,只能一味地强调很急。说着就起身奔了出去。

  从电梯下到大楼外,凭着直觉过马路到店门口。

  没带伞的人就这样淋着雨,手掌横蔽在额前,又绕到店铺侧面的落地窗外,偷看里间光景:半成品的装潢格局里,只见那四人在卡座上对面而坐。

  老夫妇坐那头,顾岐安和那小姐坐这头。

  堂嫂上前与四人看茶,说话间打量小叔子的目光……饶是梁昭只能瞧个笼统,也能品味出其中蹊跷,以及八卦。

  女人天性里拥有最上等的直觉。这一刻梁昭甚至不需要接近真相,就能轻易且精准地编排出他们的对话,或者来这里会面的用意。

  热闹在那端,寂静在这里。

  她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傻,并且难堪,垂下手又淋着雨走回公司大楼,梁昭任由头顶的雨像一盆盆水浇下来,走到哪浇她到哪。

  她的心,七零八落像一堆碗碟砸碎在地上。

  一副碗盏盖从手里跌去地上开了花。

  堂嫂忙说起自己不该,“手滑了,洗洁精泡沫没冲干净,这下闹得。许小姐,你看看脚边有没有碎渣,别回头扎伤脚。”

  “不要紧。你才应该当心些,仔细别伤了手。”许思邈许小姐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饶是小腿被茶汤溅到了,也不怨怪她。

  大抵都是家教好。许家老夫妇也连忙安抚堂嫂呢,“杯子摔了就摔了,人没伤着才要紧。”

  顾岐安下了席位来帮堂嫂收拣残渣。

  堂嫂不肯,冲他使眼色,“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夹里边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快去陪人家?”

  “这么殷勤,”某人谑她,“我看人家保山右嘴角都点颗痣,你怎么不点?”

  “去!”

  顾岐安拿帕巾揩着手,归坐间,许主任把茶点往他们这厢推推,继续上文没说完的,说他家里这一对千金的名字来源,“怀思邈的时候没想到后面还有个小的,就没从字辈起名。彼时想要她来袭我衣钵,就起她思邈二字。哪晓得,姐妹俩对调了,现在师然从医思邈倒是当了老师。

  你说神不神奇?”

  顾岐安但笑不语,许小姐接话,“不过不是这样的话,今天没准也就遇不到顾医生了。”

  她的意思是,倘若是她从医,就不会像胞妹一般师承于他。

  顾岐安如何不懂。看得出来,这许小姐是个练达且灵巧的主,都说读书人三分迂,她不,她活络得很。

  比如中饭吃完本该溜之大吉的档口,她突然和父母提及,听闻顾医生跟兄长合伙开馆子,也不晓得进度如何,好想过去看看。就权当饭后轧马路了。

  许家夫妇一听,可以!就让顾二领他们去叨叨光。

  于是眼下便来了这里。

  哪怕方才席面上,顾岐安表现出了几分怠慢;哪怕他在这种撮合局上,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调性,

  这许家人也像是非他莫属的架势。

  但他必须有言在先,“主任,您和夫人当年都是吃过我喜酒的,我有过婚史,于情于理都不该平白埋汰了许小姐。”

  难就难在他不能把话撂太死。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要是不当心开罪了对方,许主任反掌就能掣肘他将来的升迁路。

  许主任一笑,“自然知道。但说实话这也没什么,谁不是翻过筋斗来的?我们家思邈还有个长跑八年的前度呢。到头来没结成,也是,八年都耗得过来,说白了,那就是不肯娶你。”

  “爸,”许小姐瞋他,“好好地说这个干什么?”

  顾岐安:“恋爱史和婚史到底不一样。那领过证的,无论男女,总比别人嘴短些。何况许小姐是女性,年纪轻轻地,寻个清白人家多好。”

  “她?年纪轻?”

  许主任笑着摆手,“三十好几了还年轻呢?你是不知道,我和她妈天天在家里急白了头。”

  到此,顾岐安忽然感觉多说无益。有些人眼见与格局摆在那里,你争辩再多,都是车轱辘。

  众人又吃茶闲谈半晌,他再差来车子将许家人送回去。

  折回店里,堂嫂头一个跑来问他,如何?

  “什么如何?”顾岐安边走边低头理着袖扣,装聋作哑。

  “问你和人家相得怎么样!成还是不成?”

  堂嫂声赶声地追着他,不会临门一脚尥蹶子了吧,不能够啊,“你这样我没得和老头老爷子交差。”

  “你交什么差?”顾岐安一个陡刹转过身来,双手背后,“我警告你啊舒奕星,闲得没事做就去找个美容院办几张卡,别一天天在这里说媒牵线。”

  堂嫂单手叉腰,“真是不识好歹。不是看你成日里人不人鬼不鬼地原地打转,我们这些年长的才不替你焦心思,吃饱了撑得!

  还不是担心你离了婚就不思进取、一蹶不振,毕竟这套路你熟悉的呀……”

  是了,这也是丁教授连日来的忧虑。

  到底他有过前车之鉴,为个女人潦倒了好几年,大家伙都怕,怕他重蹈覆辙。他能在端午家宴上大肆声张父亲被外边野路子女人缠上的丑事,倒是忘了自己多年前,也因为对某个女人瞎留情,过后那人找上门来的黑历史。

  最终,堂嫂气到揭他短,“算了。现在装什么清白,怕耽误了人家好姑娘。要我说你们爷俩一路子货色。

  老棺材养小棺材!”

  老棺材养小棺材的顾家,门口虽没有石狮子,但内里也不剩什么干净了。

  是日傍晚,顾岐安回到老宅的时候,就撞见大哥帮父亲打发那女人的现场,给了些钱,也签了闭口协议,那女人保证下不为例。老大才遣她出去。

  某人站在院子里,手抓一把粟粒,喂笼子里的牡丹鹦鹉。等他们谈完,问老大,“给了多少钱?”

  “怎么,你问是要报销?”

  顾岐安拍掉手上的碎渣,轻哂,“我有这个钱还不如去买基金。”

  “相亲的事怎么样?”岐章问他。

  “不怎么样。”

  “就一点想法没有?”

  顾岐安不耐烦地屈指挠挠眉心,说好奇怪,“怎么一夕之间,人人都来争当媒公媒婆。”

  “何止一夕之间,是你平日里不够关注我们,从你离婚那天起,大家都在替你焦心。”

  岐章说,人生分好几个阶段,一个阶段一种修为。老二这年纪多少比他差些,再吃个几年咸盐就懂了,“你多一天留在顾家,就迟早要结婚。”

  “我要一直不结呢?”

  薄暮冥冥里,顾岐安抛烟给大哥。

  “那等着瞧吧,老头子必会打断你的腿。”

  “然而我从小就是被这句话吓到大的。”

  二人闲话完,岐章先进屋了。留顾岐安一个人站在笼子旁逗鸟,这鹦鹉是不久前爷爷买的,说是养来图个热闹,才学舌不久的畜生,只会翻来覆去地重复一句人语:

  秋萍、秋萍……

  是秋妈的名字。

  顾岐安听了忽地一笑,再坐去边上的石桌,喝茶也玩手机。浏览朋友圈的时候,才看到濮素一条动态:

  连最好最好的姐妹现在也要离开我了。哭

  配图是她和梁昭某年某月看演唱会的合影,以及,朴树那首送别的歌词截图,那首李叔同脍炙人口的名篇: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离婚以后顾岐安就把车子里的压车娃娃都清空了。留着只能吃灰,清理掉,后方视野和空间还开阔些。像他眼下单手把着方向盘,回头一眼就能看见那读写仪上显示的日期,今天是六月二十五日。

  手机里嘟声过三遍,那头的濮素才接通,开口就没好气,“找我干嘛?”

  “你朋友圈动态是什么意思?”

  有人发动车子,一面逼供般地追问她,梁昭要走?走去哪?

  哟呵,濮素极为阴阳怪气地笑他,她走去哪关你屁事?

  “走了一个梁昭,你顾先生还有千千万个秦豫、千千万个陈婳,你他妈装什么装啊?”

  顾岐安不懂,是真真没弄懂。说秦豫也罢,莫名其妙扯上陈婳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他就从对面劈头盖脸的嘲讽并控诉里,明了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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