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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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4-

  戒指没找到。

  次日陈昭善一醒,就看见英航的反馈邮件。通篇机械化的措辞表述,归纳起来就一点,很抱歉,陈小姐的戒指似乎并不在客机上。末了还希望她为本次服务评个分。

  算了。陈昭善也吃过客诉苦,以心换心,不为难人家了。对方也全没有私吞一枚戒指的道理。

  于是浑身酸疼地轻坐起身。在蒙蒙亮的天光里,编写回信,就在犹豫给满分还是扣一分怕你骄傲之际,

  她突然莫名觉得这个“服务者”更像是顾岐安。

  心思一跑偏,就下意识点了3分。因为实在太酸胀,他本次“服务”得并不尽人意。

  陈昭善抱着个手机笑出声。又忙偏头看某人,以为会惊扰到他,但没有,习惯平躺睡姿的人,一只手腕盖在额头上,睡得黑甜极了。

  如果撇开那些七七八八的,结婚的内核不外乎是在一张床、一个锅里过日子。过得好或歹,都是两种作息习性彼此靠拢的过程。陈昭善一贯有些神经衰弱,初高中学业紧张逼出的毛病,睡眠极浅,一点动静就醒。哪怕出差有时差也一样,严重时乃至要吃褪黑素。

  而顾岐安呢,工作性质使然,资深熬夜党。要么通宵也很精神,要么倦了能睡得不省人事。

  遗憾的是目前为止,二人别说靠拢,倒是渐行渐远了。

  陈昭善向miranda问早安,顺便说:戒指确实没了。

  那头问:你老公怎么说?

  对啊,他怎么说?陈昭善在这个问题上抛锚了,因为顾岐安根本就没发现。

  饶是昨晚“性”至浓时他们十指紧扣过;饶是她帮妈妈洗碗的时候,眼尖的陈女士一眼就发现,逼供个所以然之后也怪她马大哈,给姑爷晓得了可不得了。婚戒呀,象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东西,就该成对的!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陈昭善怨妈妈吃里扒外,“你女儿配谈‘一双人’嘛?又不是我故意扔掉的,话才听一半,马大哈的帽子就扣上来了。陈瑛女士,我姓陈,你呢?姓陈还是姓顾陈?”

  “我不同你念经!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小顾交代罢。”

  交代……陈昭善把这两个字当饭后漱口水般地,在嘴里汩个来回。最后“吐”给妈妈,“等他发现再说发现的话罢。”

  结果他当真没发现。陈昭善心想我就知道。知道他对自己没那么体己或者仔细,从来如此。

  外人看顾岐安,印象分都出奇地高,说他双商兼优、言行得体。**家庭聚会或师生联谊,他也是长辈最欢喜的那个。且他作为医者,手术刀在神经丛里冒险的医者,心窍自然得细,极细。

  但是,只有陈昭善清楚,他的细腻是有选择性的。有些人享得到,有些人就无福。

  她显然是后者。

  不过她也没甚所谓就是了。

  老天说既然你们都那么热爱过年,那我也送一份仪式感。渺小又容易满足的人类。

  于是,今日是个大晴天。

  陈昭善的房间属于阁楼布局。小时候她极力问父母争取的。

  一来所有少女都有睡阁楼或是公主房的情怀,二来孩子大了,就有私隐意识了,她深信父母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不该被孩子打搅或介入。念初一的时候,某回,陈昭善忍不住向同桌诉苦,说总在要睡不睡之际,听见爸妈在隔壁奇奇怪怪的动静。具体就不形容了,说出来好害臊。

  同桌比较早慧,听罢便嬉笑:个么你爸妈感情蛮好的来。

  短短一句话,在幼小的心底种下两个根。

  一个开了花,陈昭善当天回家,就要求爸爸把她的房间腾到楼上;一个结了果,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有种错觉,感情好是性生活和谐的必要条件。

  当然,那是18岁之前的见解。如今她已经28了。

  陈女士大清老早就起床了,闲不住的性子,在楼下叮叮咣咣地打扫卫生。陈昭善想睡个回笼觉的梦想彻底搁浅,在床上躺尸片刻,就爬起来洗漱。

  三楼有间套卫。她草草冲了个澡,在盥洗台前护肤化妆。不多时,外面有人叩门,终于起床的顾岐安要用厕所,“你怎么起这么早?”嗓音里含着隔夜的沙哑与起床气。

  “唉,某人这是难得不用夜班也不赶早班,问这种话都好有底气了。”

  屋里人一手描着眉,一手旋开门放他进来。夫妻二人没什么好避嫌的,自然是他上他的,她化她的。没多久顾岐安也挤到镜子里,来剃须刷牙。

  套卫有扇斜上挑高的老虎窗。冬季阳光朦胧且慵懒,泛着微末的尘埃,笼在画眉人的身上。

  忽而,顾岐安牙刷一顿,“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我的衬衫,”所以他眼下赤着上身,踏破铁鞋无觅处般地,盯着身边人套的男士衬衫,“原来‘贼’是你啊。”

  “我行李箱里的内衣回国之前全洗了,没干透,在外面晾着呢。昨晚温度又不高。”

  “所有的呈堂证供在受害者面前都是狡辩。”

  “那你脱呀。一件衬衫而已,我还你就是了。”陈昭善转身对向他,缴械投降般地没所谓。口红才搽了个下唇,衬衫也只罩了个半身。两条腿纤细又笔直。

  顾岐安下颌还挂着泡沫呢,闻言轻笑,“小**贼非学人家江洋大盗。”说罢,手就来到她前襟,要解扣子之际,“俘虏”连忙闭上眼睛。

  闭了好半天他也没解,陈昭善再睁开眼。却见某人一只手臂撑住镜子,捞起台子上的眼镜,很悠闲地戴上,凑近了来审视她。

  陈昭善:“我脸上可没你的衬衫。”

  “别动。”

  “……”

  顾医生一脸看片子般的职业谨慎,身上浅浅桉树香气。冷不丁地,手指在她睫毛根处一捻,“没化好呢229,长苍蝇腿了。”

  “别叫我229!”陈昭善出生那年是闰年。所有准父母在闰年,尤其是年初备产都要提心吊胆。生怕生个“奥运”宝宝,四年才过一次寿,孩子得多惨。偏偏无巧不成书,她就这么惨。所以陈昭善一来只过农历生日。她跟顾岐安强调过无数遍,不许喊这个外号。拿别人生日或名讳取笑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不长记性,不自觉。”

  大清早惹**我的下场就是,你一个人呆着罢!衬衫也别想要了。陈昭善随便定个妆就出去了,没走几步,还是心浮气躁地脱下衬衫,从门缝里扔给他。

  毕竟妈妈拖地的动静已经来到二楼,回头看见了,一准要怪她家庭冷暴力!

  陈女士把年前灌的几串腊肠拿给女儿。说左右正月我也要去看望亲家,正好你们有车,就先帮我捎过去罢,也代问个好。

  东西递出去的功夫,要接的人还在那生闷气呢。陈瑛扽扽女儿的衣袖,“生气咯?大过年的,嫌妈妈给你添堵了,巴不得她赶紧闭眼了。”

  “呸呸呸!什么闭眼不闭眼,”谭主任过世这么多年,陈瑛别的没遗到,这急急负荆请罪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地,“我生什么气,生谁的气,陈瑛的?陈瑛又不想我当她女儿了,恨不得我生生世世都是顾家的人呢。陪她过年都不乐意,还乐意什么?我这一腔热血反正是错付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一句你赶十句,至于嘛?”

  “……”

  母女二人并立在巷子口,冷风天,等姑爷把车开过来。陈瑛对女儿察言观色,说话也陪着小心。知女莫若父,更莫若母,她这个姑娘轻易不动怒,一气要记仇你很久。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早上吃老鸡汤下面的时候,陈瑛就各种暗示女儿,好啦,小除夕你也回过娘家啦,正经年三十还是得上婆家去的。本来你来这一趟就不像话了,再赖下去,顾家那边肯定要说话的。

  “说什么?大不了我过我的,顾岐安过他的。两不搭嘎。”陈昭善也不是不明理。就是不满母亲这急急把女儿“卖”给别家的阵仗。话说回来,你陈瑛也是横了一辈子的人呀,当年在我跟谁姓的问题上,不霸道得很嘛?怎么轮到我就得事事谨小慎微呢?

  母女俩各有各的理。陈瑛的论调是,新婚燕尔,不仅新在你们两个,也新在两家人的相处上。你俩要是老夫老妻,那我没话说,管你上哪边过年。但是这才第二年的关口,晨昏定省,敬公婆茶,给老爷子请安,这是咱老百姓几千年的传统,你必须要守的!

  动之以理完,陈女士又晓之以情,“老话说老母亲是娶个媳妇过继个儿。我和你外婆都知道想你,你一说回来过年都笑得合不拢嘴。那你婆婆呢?人就不希望有儿子在膝下陪伴过年嘛?”

  是不是?己所不欲,为什么要施于人?

  饭桌上,就在陈昭善要回嘴妈妈是强盗逻辑的时候,老太太帮着陈瑛说话,或者是上帝视角般地戳穿,“昭昭,你妈妈是不想你这第二桩婚姻再出什么岔子了。你还不懂啊?”

  此言一出,陈昭善再无话。

  只是气还是要生的。

  陈昭善连人带礼品地上车前,一本正经告诉妈妈,“其实我昨天给外婆封红包的时候,就做好了今天要走的打算。但你得留我,你不仅没留还巴不得我赶紧走,我就是生气。好生气好生气!”她从来不认可女大不中留的话,气的是陈女士让她打脸。

  以及,婚姻生活里,你规规矩矩地守本分又如何?有时候幺蛾子真想出,也绝不是家和万事兴五个字就能**。

  陈瑛在路边笑看女儿上车。反射弧太长,车子要发动时才领会那句话,

  “陈昭善!你要死啊,又不通气就偷偷给我钱!”

  顾家逢年过节都要聚拢一屋子的嘴。远亲近戚在厅里坐满两大桌,还不够,人头顶多的时候,椅子不够用,小辈们就捧着碗、搛好菜去边上吃。

  于是,二人甫进门,陈昭善边换鞋边同长辈们问好的功夫,就看见她那个小姑子顾丁遥猫在沙发边角,闷头吃饭。

  餐桌皆撤了席,只剩些残羹,林林总总,等着姆妈收拾。主客们或坐或站,要么打牌要么嗑瓜子闲谈。

  满堂訇笑里,只有丁教授催着女儿快点吃,“你都不喊哥哥嫂子的?”

  顾岐安摘外套间,说无妨。他帮小妹开脱,“菜太好了,舌头眼睛全吃进去了。”

  顾丁遥哼他,恶不恶心?

  “你筷子拨利索点,趁早把眼珠子挑出来,我给你安回去。”

  从小到大,兄妹俩都这么反贴门神般地不对付。陈昭善见怪不怪,几步进门,回头又看顾岐安在玄关处迟迟不动弹,盯着个手机,也不晓得在看什么,“怎么了,医院有事找?”

  某人施施然抬头,“没有。”很快把手机落回口袋,

  连带着3秒前已阅不回的短信:

  顾岐安吗?我是秦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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