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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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听牌记");

  釉弦纹撇口瓶里养着几支瘦梅。枝干斜欹,

  姿态像多愁多病的美人,花瓣险险挂着,微一一碰,就零落了。

  这却是整间病房唯一鲜活的色彩。

  探病的人皆各回各家,

  留下一屋子虚假繁荣后的空寂感,

  丁教授倒也长舒口气,

  终于清净了。再招呼子媳快快落座,

  “傻站着干什么!给我守灵啊?”

  顾二头一个怪她嘴瘟,“这嘴该挂两捆艾草驱驱邪。”说着,就近大喇喇坐下,

  翘起二郎腿,看了两杯沏好的铁观音,

  一杯给梁昭。

  茶叶在唇边吹浮开,入口前,还不忘回头去关照她,

  “怪烫的,喝慢点。”

  此情此景,

  不论几分真几分假,丁教授看在眼里都好高兴。

  她用打趣的目光在小两口间周旋。随即打发老二坐远点,

  “让昭昭到我跟前来。好孩子,”见老二有异议,就嗔怪,“怎么着?我天天对着你那张脸烦都烦死了,不能找个新鲜的人陪我说说话?亏得你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为点座位的事吃醋,好意思的。醋你老婆还是醋你娘?”

  这嘴还是泼辣厉害,不愧是站了二十来年讲台的人。顾岐安笑了声,

  不无轻佻闲散,“我说一句你还百句?看来这病也是好全了。”

  梁昭眼睁睁看着母子俩话赶话,不搭腔,只悄默声挪动椅子上前,她同丁教授抱歉,“婆婆,来前我其实买了花,但……”

  说到这,眼刀子一横某人,“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它坏了。所以我另在外卖上叫了一束,大约过会就送到。”

  不可抗力。顾岐安浮浮眉。

  夫妻俩偷换目光,暗藏机锋也眼波相送。

  一个面上波澜不兴,只心里笑,你倒是铺开来讲讲啊;

  一个冷冷地假漠然,在心里啐,你还有脸看我!

  男人永远是急色的,尤其正当旺年。结婚后你还生生让他斋这么久,其残酷类似于断了口欲期小孩的奶嘴,磨牙棒,或者一切慰藉的媒介。

  所以饿久的猎人,一嗅到猎物的气味就刹不住了。

  但结果是后来梁昭咬破了他的下唇,不知轻重,更像是报复,报复这些天来他带给她的,身心上的双重折磨。咬破那秒,唇舌痴缠里都是血的铁锈味,狩猎者与猎物互换了定位。

  顾岐安反倒变本加厉。手掌扣着她后颈,将她整个地拢在身前,埋下来,食髓般地品尝。

  不巧的是,彼时正值换班轮班间隙,门口不少同事进进出出。他们藏得再隐蔽,也总有人认出顾,大大咧咧喊了声。

  二人才慌忙分开。

  ……

  这便是一束花好端端被摧折的全过程。

  丁教授自然不知情,只是眼瞧小二下唇上豁着个口子,心里也有数。好看的皮囊就这点不便,一点小瑕疵都掖不住,“你们也是的,还把自己当外人。我要那么多中看不中用的花做什么?”

  言下之意,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们还惦记着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梁昭:“要的。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顾岐安轻轻落下盏盖,“花的本来意义就是中看不中用。鉴赏价值、取悦价值大过其他。”

  “就你会说,黑的也能扯成白的。”丁教授说小二巧舌如簧。紧接着又同儿媳讲笑话,他们从前还在大院的时候,老二养的京巴被父亲擅自放跑了,这孩子丧气得呀,回头就打起主意来,想自个攒钱再买一条。

  那会儿院墙外不时就有人喊收破烂,收破烂来,彩电冰箱洗衣机,书本报纸啤酒瓶……猜怎么着,活祖宗就把家里那些个破铜烂铁,连带着他爹的旧书旧报纸、旧bb机,统统打包出去卖了,“换没换到几钱,倒是爬墙的时候跌了一跤。摔地上昏死过去。入夜一家子找不着人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对过老大爷跑来,说老顾啊,你儿子搁墙角睡半天了。再不去尸体都凉半截了。

  乖乖,他爹捉到他就是一顿暴打没商量。”

  说着被口水噎着喉咙,丁教授急咳起来。

  顾岐安倾身帮她拍背,若无其事貌,即便这说的是他不大光彩的黑历史。

  “你说正常人家讨了打,乖乖认个罪、服个软,这事可不就过去了?偏偏他不,迎面就呛他爹,

  ‘我把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小黄碟处理了,那是救你一命!你得亏赶上个好时代呀,搁过去,让外人晓得老同志好同志天天在家里看这些伤风败俗的,不得臭鸡蛋小鞋伺候啊!’”

  梁昭闻言到此,不禁笑出声,“您是想说,他的嘴贫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这只是其一。丁教授摇摇头,语重心长,“我更想说,这个祖宗从来有张巧嘴,却从来不肯用在对处。甚至是越想要什么,越不会明说,只剑走偏锋地耍些小聪明。”

  梁昭这才领会,婆婆话家常聊趣事是假,拿和他们二人才是真。

  到底她门缝里看人,把这些妇道都看扁了。梁女士也好,丁教授也罢,都是在柴米罐子里浸泡多少年的老姜,你和她们比辛辣,不要太年轻!

  从她躲去娘家,到那条自诩还算留情分的回信,丁教授一直局外人,却比局内还门清。

  一味地站干岸不插手,才不是不知晓,而是她给他们自己调解的余地。毕竟两个聪明人两个知识分子,芝麻大的事都回旋不好,那想来也无需她介入了。

  这就是她比梁瑛高明也从容的地方。

  沉得住气。怕只怕再从容的人,轮到自己的婚姻,也处处狼狈。

  梁昭犹记得小时候,大院几百来户人家,她始终认定丁教授最美。通俗意义的美在皮,但她不尽然,是那种美到骨里气度里的典雅。像民国画报上活过来的名媛。

  可惜大都好物不坚牢。这几年,人日复一日地老相了。长年坐病的缘故,身材也极速走形,今朝为见客才搽了点粉,穿了身抬气色的衣服。只是难为这番心血,看上去还是很老很消颓。

  以至于,梁昭开始反省,自己穿得是否太明艳了。

  某人由着母亲编排完他,才不疾不徐出声,“那你说说,我这脾性是随的谁?”

  母亲反问,“你姓什么?我又姓什么?”

  “这年头变更姓氏不仅免费还方便。”

  “那你去更啊!更回来,老顾头一个打断你的腿……”

  “早八百年他就威胁要砍我的手了,拖到现在,怕不是刀都锈完了。”说话人懒懒掀眼皮子,不服软。

  二人就这么打着嘴炮。

  梁昭不由心想,嗯,不愧是母子。顾岐安还是有很多细节看得出生母的痕迹,比如谈吐以及输什么都不输阵的气性。

  不多时,丁教授就开始赶客。自嘲一病病成个皇帝,天天“听不完的政”,“你们快走罢,走了我也好睡一觉。秋妈晚上还要过来,到时候又得把我弄醒。”他们家这个姆妈什么都好,只一点,干活动静好大,乒乒乓乓像打仗。

  顾岐安:“那我们可真走了,明早我再过来。”

  他交代她术前禁食禁水的事项,切莫忘记。

  丁教授哭笑不得,“我好歹也是学这个的!”

  “嗯,这话几天前还是我说给你的。”

  临了,婆婆又让梁昭待下,支使老二出去,“我们娘俩说几句。”

  后者望望顾岐安,某人正好接到个电话,开口就称呼“主任”,二人便相互.点头,他出去,她留下。

  门阖上,丁教授枯枝般的手牵住昭昭,“又到了吃藜蒿的季节。再过几个月,也是你们第二个结婚纪念日了。时间是真的很快。”

  到了这种时候,梁昭也不想瞒她,就直说,“婆婆,其实原本……我是想和他离婚的。个中原因就不细讲了,想必你大概也猜得出来。”

  “嗯,猜出了,小二那天也跟我说了。”

  同为女人。梁昭说话没什么芥蒂,“我们之间并非从爱走向婚姻,更像是,从婚姻走向爱。因为横亘了太多,活人也好死人也罢,都是不可忽视的。”

  “那么,”丁教授问她,“这次回来的原因是什么?我一度以为你不会再回头了。因为在我看来,昭昭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决定好的,几头牛都拉不回。”

  梁昭垂眸,“有好几个原因吧。”

  “是不是也有替我身体考虑的成分?”

  “这是之一。之二是我好歹也三十了,结结离离地来回折腾,今年还得准备升职考核,总难免伤身伤神。况且从车祸起,我整个人的思想都变了,会怕许多从前毫不在乎的东西。”

  梁昭由衷一笑,她说不怕你笑话,“原因之三,就是他来找我,说自己前一宿还手术通宵,然后坐飞机从南到北,大费周章地出现在我朋友的婚礼上,那一刻,我确实心软了。

  会不舍,不甘心,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在宽恕自己。”

  人活一世,仿佛是个被打磨棱角的过程。

  十八.九岁能为之气个整宿睡不着的事,放到后来看,都能一笑泯恩仇。

  梁昭也时常觉得现在的自己一点不酷,不洒脱。可是没办法啊。

  最后丁教授也没多说什么,话别前只有,“那个女人,老二从前年轻时对她做过的,也就那些了。他还从来没为了追她赶到那么远的城市。

  当初分手,感情无疾而终,也是负气了之。他对她或许是凭着意难平才事后悔恨,对你呢,至少他知道亡羊补牢是没用的,知道要留住你。

  一物降一物这话总没错。你能让他个浪荡子定下心结婚,就总有独特处。”

  什么独特处?

  这五个字困扰着梁昭直到坐上某人的车。

  她先上的副驾,顾岐安站在车外,月色下的眉眼,清明、周正。探进身来帮她系安全带,梁昭才注意到他的手腕,那个文身还没洗。

  有人顿时拉下脸,“收拾你的手,从我肩膀上离开。”

  偏偏顾岐安不听,怙恶不悛,抬起那只手来贴她脸颊。起初只是贴,后来指尖像弹钢琴般地,摩挲也抚摸。梁昭还要说什么的,他已经落吻下来。

  把那一口咬还给她。

  梁昭恼火地搡他,“你能不能不要遇事不决就亲亲亲!”

  某人也给气笑了,他说你不知道,我忍多少天了,啊?“亲一下才不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就是想亲你。”

  “有句话,”他说,“远水解不了近渴。”

  梁昭方抬眼,车外人就携着绵绵的烟草味来围困她,“就是为这几天的我量身打造的。”

  “那又怎样!你想亲我就要给你亲?我要求你洗文身你行动了没有?”车上人才不听,一把糊开他的脸。

  只听砰地一声,方才还光风霁月的人,眼下脑袋重重磕在门框上。顾岐安吃痛到冷嘶,梁昭愧怍地问他,“没事吧?”

  “你说呢?”他可就是专攻脑子的。

  揉着脑袋的人不着调地威胁,看这情况,八成是撞出脑震荡来了。

  “呵,那再好不过。不对,是不够,脑震荡怎么够?起码也得撞个硬膜下出血才解气。”

  梁昭冷漠又别扭,这几句是硬挤给他的,其他话再没有了。她不理睬他,伸手要关门,又被车外人用力地格开。

  顾岐安借光打量她,平心而论,他从前最讨厌这副面孔的梁昭,偏偏眼前有恃无恐了。

  恃在他手机里,还有另一面的,鲜少示于人的梁毛毛。

  “你很想让我洗吗?”他视线追着她,“家里那间黑胶房已经处理掉了。顾丁遥最近正好发癫般地迷上个摇滚青年,正愁自己没的共同语言追人家,寻到我,问买黑胶的事,我就干脆全送她了。其实处理这些很简单,分分钟腾空的事,关键你那么介意,却始终不和我说原因。

  梁昭,我想知道你介意的原因。是仅仅作为妻子的防患意识,

  还是有什么别的……”

  譬如女人一旦动真格,就希望对方把她和其他人放在不同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二人挨得极为近,彼此的呼吸都能吹拂到对方的绒毛上去。梁昭却良久沉默着,迟迟才无力地求饶,“顾岐安,我今天其实心情不太好,没什么精力同你在这拉锯。你可能没所谓,但我身体和记忆的每一处都在提醒我,两年前的这附近,我才从一场车祸里大难不死,才从icu转出来。

  就在昨晚,我还做噩梦了,梦到那个孩子回来索命……”

  话音到此,梁昭兜里的手机响了,miranda以微信的方式通知她今晚有饭局。

  划重点,顾铮也在。

  不等她缓冲过来回复什么,再次响起就是电话的形式。

  且,即便备注是女魔头,但接通对面的声线显然属于顾铮,

  “过来吃饭罢,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噎语的梁昭扭头看那谁,那谁也蹙眉地审视状。

  继而,在她张口欲答的前一秒,堵上她嘴唇。一并夺下手机,站直身子抄兜在风里,“喂?”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2分留言发红包。

  ——

  求个预收呀,两本都是强取豪夺。

  一本古言《绣楼有令安》(不出意外这本先写)

  文案:

  「罗榻坐檀郎,绣楼有令安」

  皇商之后x罪臣之女

  穆府破落之后,二小姐令安被充进谢府,

  一说是给过世的长姐填房,

  二说是给谢家老大配冥亲,

  三说是给坐病的老祖宗冲喜。

  谢二才不管这些有的没的,

  “从你进府头一天起,你就是我的人。”;

  一本是现言《完必归周》(好破的谐音梗,正式名大概率会改)

  文案:

  从小到大,周恪都爱施必齐到发狂。

  不成想,几载暌违再见,她要嫁给老二周惟了。

  ·

  简言之,男主抢弟妹的故事。

  ——

  要他目无下尘也跌进尘埃,全是因为爱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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