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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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听牌记");

  他是回头了,

  但梁昭不给任何情面,掉头就去。

  人钻进车里,二话不说落锁发动。操控时手一直抖,以至于手袋拉链没拉紧,

  甩到副驾的时候,

  里边东西倾了一地。

  着急忙慌里,

  梁昭弯身去拣,

  即刻车窗被人叩响。

  即便知道是谁,她也没搭理。

  车外人也不让步,不开就叩个没停。

  “你大爷的!”忍无可忍的人起身拨拨头发,

  冲窗外吼。

  顾岐安起初只是骨节叩,后来全掌击拍,

  看她发作了,便停下动作,手抄回西裤口袋,

  “开窗。”

  勒令的语气掷地有声。

  太阳膜两侧,各自容颜都好笼统。但车外人瞧得出来,

  梁昭很急,无头苍蝇般毛躁躁地。

  她当然不会开。气头上冲他竖个中指,

  随即拨挡转方向盘发车了。出事以前梁昭的驾风很狂,谁说女司机就是马路杀手,她从来不信。小时候,她也和同龄女生不同,独爱机动高达类动漫,

  爱新世纪福音战士。

  所以落户牌照时,她还特为挑了串2开头的号码。二号机,明日香的装甲。

  结果眼前,

  “二号机”滑铁卢了。

  车子出库瞬间,顾岐安走到车头前方,相距一米半,四平八稳地拦挡。

  梁昭吓坏了,急急一记猛刹,反应慢个半拍真能撞飞他。毫不夸张,她心有余悸得想吐。

  某人却从容无比,甚至迎面之际都没皱一下眉头。继而走到门边看她,不说话。

  梁昭降窗控诉,“你有病?想死别赖上我好不好!”

  “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车外人答非所问,弯腰低下视线,双手扶在窗框,“身体不舒服?”

  “……”其实他面上确有忧色,也真在关切她。可梁昭就是气,更不耐烦,脑海里还是方才撞见的画面,“顾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出轨会被判过错方的。”

  被冤枉的人反应极为真实,“什么?”

  片刻,他才琢磨过来,收回手环在胸前。眼睑一抬望陈婳,“你说她?”一落又瞧梁昭,“我来这里开座谈会,她父亲正好也出席,碰上了而已。没别的,没你脑补的那些。”

  梁昭快答,“我才没脑补。”

  “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出轨会被判过错方。”有人复述她的话。

  “嗯,你最好抄下来,背诵十遍。”

  话落二人俱是沉默。车里人偏过头,半晌,听到顾岐安低低的一声,“梁昭……”

  少有的温和乃至是露怯口吻。他想说什么,又哑炮般地没下文。

  梁昭丢一句“有屁快放!”,不设防地转头来,就被他凑近着怼了脸。顾岐安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又抬手蒙住它们。

  这无疑是个足够温存,也引人遐思的动作。尤其他们曾经是被底夫妻。

  某人用左手捂的,难得他还没摘戒指,金属棱角冰冰凉凉地硌着她眼皮。

  梁昭:“你的脸要付费才能看?”

  顾岐安:“不。是你的眼睛要付费才能看。”因为太明笃鲜活。如果说婚后的梁昭是个死潭枯井,那么眼前就注了活水,有生气了,喜怒哀乐形于色了。

  这种心理不止他有。反过来,梁昭也觉得今朝的顾岐安异乎寻常,颜值更清爽了,一身精英派头无可挑剔。

  多别扭啊。或许尝到不如尝不到是成年人的通病。剥开婚姻套子,从桎梏里走出来,不带滤镜地看彼此,那种被柴米油盐搅和的心境就烟消云散。

  你只是你,并非我的丈夫/妻子。我们无债一身轻。

  可笑又可悲,梁昭有感而发,“顾岐安,没准分开了我们还能做回好朋友。”

  嘴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沉沉地下坠,“你放心。这话不是批发来的,我只跟你说过,顾铮都无福听。”

  顾岐安拿掌纹摩挲她睫毛,“你决定好了?”

  “那不然呢?”

  “不然的说法就是,既然我们今天尚能和谐地交流,说明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梁昭,我是从小在父母龃龉里长大的,太熟悉‘离婚’这个词。它有威胁意义,有负气成分,有对现状的控诉……我可以当真,但起码也要问清楚,你是不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丁教授从前每每提及离婚,都像是以进为退的谋略。这个书卷里养成的闺秀,生来有自己的格局与隐忍,抑或是天性的软弱,冷暖自知的苦衷……

  总之,从小顾二就像狼来了般地,渐渐对母亲背水一战的“我们离婚罢”麻木了。

  说再多回,再穷狠,结局都是她先降下白旗。

  半分钟的缓冲空档,梁昭才答,“毫不犹豫。”

  顾岐安不禁好笑地揭开手,“你看着我眼睛,再答一遍。再毫不犹豫地答一遍。”

  迟疑也有数量级的话,从提离婚至今,梁昭在此刻最最摇摆。

  光是对着那双眼睛,反刍过去一年半的悲与喜,平淡又偶尔有趣的三餐,她心巢里,就有什么云雀飞走了。

  下一秒,梁昭急急扒开他的手,启动车子,逃之夭夭。

  倒车镜里隐隐还有陈婳走向顾岐安的场景。

  她强迫自己别看,也反复自我提醒:

  习惯依赖或是什么不甘心,都不属于爱。

  修理工真正上门是在两天后。

  顾岐安坐了一上午门诊,早早回家来候着。人家在那边修缮,他在客厅里练缝合。中饭同药代应酬喝酒了,酒精难免影响手感,几回合下来,效果并不尽人意。

  当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种绣花般的细活也得工具好使。

  他早说过,医院这两年进的圆针和三角针劣质极了,不禁用,力道一狠就劈了。

  物件一旦不适用就只有废弃的道理。更何况人。

  打结完毕剪线,松开持针器的啮齿。某人忽而想到,从前他在家里练这个,要是恰好梁昭在边上,她必会说:“这声音好好听。”

  “好听在哪?”听惯的人并不以为然。

  咔咔咔地,梁昭表示,很治愈强迫症的机械asmr。

  若是当天心情大好,她也会问他能否多弄个几遍,这声音好让人上头。

  顾岐安记不得叫她如愿了几回,更不得而知的是,梁昭会趁他不在家偷偷找来持针器,自行过瘾。

  想到此,喝多的人懒散地后躺进沙发。

  和梁昭分居这几天,他想起她的契机多半和男人根底里的需求沾边。尤其是不排班的夜里,身心俱疲地回到家、沐浴躺上床,躯体里就会无端拱火般地燥热。

  这种燥热显然同青春期的发蒙不同。后者是毛毛雨,看个片就能平息的程度,隔靴搔痒;

  而前者,他必须起床上跑步机夜跑半小时或者冲个冷水澡,才能治本。

  今日,想起她的心境倒是难得纯洁、四大皆空。

  喉咙烈烈地,顾岐安突然好渴,就出声让陶妈帮忙倒杯水。

  一嘴瓢喊的却是“梁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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