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阅书阁季斐举着手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镜头有些晃动。
许琛的视角里，看见肩膀和锁骨之间深深陷下去一块,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下巴正随着说话的动作略微绷紧。
二十三岁，季斐正处于最好的年纪,比稚嫩青涩的少年成熟沉稳,比三十而立的男人朝气张扬，那种处于过渡期的冲突和吸引力相互碰撞而产生的化学反应,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琛无可控制地走神了。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热度从耳根攀升，在四周的空气里微微发酵。
季斐观察着许琛的表情,有点茫然又有点发呆的样子，还以为是对方听不见自己说话，于是提高了点音量,又问道“能听见吗？”
本就偏低的声音经过电流后有种奇异的质感,低沉又富有磁性。许琛“啊”了一下回神，心道果然洗完澡之后人的颜值还得往上蹦好几个度。
他赶快把手机拉得远了一点,暗自庆幸自己这边光线不太好。
然后调整了一下心态说“能,听见了。”
“嗯。”
季斐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臂也自然地顺着动势往下垂了垂,正好将他大半个胸膛全部拍了进去。
平时见惯了对方衣装严整的禁欲模样,但此时的季斐，白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宽阔的臂膀配着流畅的肌群,发梢处还有细小的水珠,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许琛“”
裸上半身的男人他看了不知道多少个了,打篮球的时候，去游泳馆的时候，甚至那些明星们突显身材的杂志画报，身材好的多了去了，许琛从来没什么感觉，觉得看他们还不如看自己。
可唯独今天，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的吃不消。嗯，一点而已。
许琛抿了抿嘴，话说得飞快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买了个沙发床”
“沙发床？”季斐眉梢微动。
“就是可折叠的那种，打开来很大。”许琛左手稍微比划了一下，“便宜的很，四五天就能到，但是家里的没地方放两个，你到时候可以让物业帮忙，把旧的”
这一开口就刹不住车。
许琛总觉得季斐理当是没什么生活经验的人，毕竟家里都漏水成那副德行了。他微蹙着眉头，又把“杂货间钥匙放在哪”、“怎么找物业最快”等琐碎问题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
季斐一边听着，忍不住弯了弯唇，笑起来的时候又变得孩子气，“嗯”了一声说“是专门给我买的么？”
许琛默了一瞬，别开视线说道“刚好看见了就顺手买了而已，你别想太多。”
“是吗？”
季斐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问“可是家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么？”
“”
许琛被他问得一时语塞，脑中瞬间冒出“店家搞活动，抽奖中的”、“我觉得它坐得不舒服”之类的借口，但又觉得奇怪，自己干嘛要心虚，要欲盖弥彰地解释。
他索性懒得遮掩了，把话摊在明面上，承认得坦荡“行吧，我就是给你买的，不行么？”
左右他也不能苛待剧组的金主爸爸吧。
这直球打得太突然，季斐怔了一瞬，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突然塌了一块，有微妙的失重感。
镜头里正说话的人，一双桃花眼黑润明亮，白色t恤领中露出一截细长的颈，又俊逸又漂亮，只一眼就让人心尖发颤。
他伸出手指，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描绘着对方的眉眼，嗓音沉下来，像是浸在酒里，晕出绵长的醉意“行啊，怎样都行。”
这一声“行啊”又让许琛一个手抖，明明说得是日月可鉴的大实话，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被引诱着承认了什么。
“那就没什么事了。”许某人决定溜了“我挂了啊。”
“明天要降温了。”季斐直视着镜头，说话时喉结微微震动，是出挑的俊美，“你早晚多穿点，小心着凉。”
“哦。”
许琛草草地胡乱应了两句，直接摁了挂断。
手机退回到微信聊天页面，一句“晚安”适时地弹了出来。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略微凉意。但许琛还是觉得有点热，口干舌燥的，从喉咙蔓延到胸口。
“”
靠在沙发上半晌，许琛也不知道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外星人劫持了，有点僵硬的，极慢速的，跟树懒似得分开双手，然后飞快地低头瞄了一眼。
空气安静几秒后，他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安全安全。
呼完之后一瞬，许琛猛然回神。
靠靠靠！
这他妈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么！
他像被火苗舔了似的抛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撑在地板上一连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直到累得满身大汗淋漓，没空想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这才微微喘着气，起身去洗漱了。
临睡前，许琛趴在床上，还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天气”a，上面显示今天天气晴30度，明天天气晴转多云1820度。
许琛侧着头，闷闷地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这不还有20度呢么。”
然后又像是懊恼似得，把脸死死压进枕头里。
“艹。别他妈想了，好好拍你的戏。”
—
虽说许琛已经拍完了贺飞的所有戏份，但是对于演戏这种靠临场的东西来说，和你对戏的人不同，情绪碰撞的感觉不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自然也就会不同。
更何况，对面的人从沈一鑫变成了邵洋，一个今年二十七岁却演了十五年戏的“老戏骨”。
许琛不敢托大，早早吃过饭，趁着化妆师给他做造型的空档，重新又把今天要拍的台词戏份过了一遍。他九点要上戏，时间不多了。
正背着台词呢，忽然一道略带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王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皱眉盯着许琛，那审视的神情，就跟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许琛摸不着头脑“王哥，怎么了。”
王文低头鼓捣了两下手机，然后举着往许琛眼前一送“你自己看看。”
许琛抬眼看了。
然后更懵逼了。
王文给他看的是自己大号的微博界面。
id许琛。头像是一副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线条意识流画。
最新发布的博文是和《我们的十年》相关的宣传，语气也很官方正式。
没什么问题啊。
许琛挑了挑单侧眉毛“？”
不解的意味很明显。
王文看着那张帅得张扬的脸心口一噎，板着脸教训道“微博要营业要营业要营业！昨天和你说的又忘了？早上早起要说早安，晚上睡觉要说晚安，发发自拍搞搞互动！！流量是你光坐着，光闷头拍戏就能来的么。”
公共化妆室人多闹哄哄的，王文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倒也不引人注意。
“快，你现在就发一条早安和粉丝打招呼，我就在这坐着监督你，不发完不准去上戏！”
“记得要配图！”
许琛“”
他弯着左手手指摸了摸鼻尖，右手掏出手机，点进微博，按下右上角的那个“”号键之后，对着自己的相册一言难尽。
他的手机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自拍，唯一有的那么几张，也是在外头聚餐时，和朋友瞎拍的搞怪照，稀奇古怪跟上赶着比丑似的，剩下的就是清一色的食物照片和视频。
——冒着热气的火锅冒菜，刷着酱汁的烤肉烤鸭，红彤彤辣椒一片的麻辣小龙虾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拍不到的。
许琛特爱存这些，有时候健身控制时饿着了，就调出来看两眼，望肉止饿。当然他最爱的是大半夜聊着聊着就突然发给秦骁或者是其他朋友，勾得对方口水狂流直骂他。
坏得冒泡，嚣张又可爱。
“还没好？”王文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探着身子想过去看，许琛正好发送完毕，然后像随手似的，迅速摁黑了手机屏幕。
他站起身来，把剧本夹在手臂下说“王哥我发完了，先去片场熟悉一下走位。”
说完就抬脚出了化妆间门，校服扬起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搞什么跑这么快？”
王文直觉觉得有哪里不对，手机往下拉刷新了微博页面，最上面那个“加载中”的小圈转了几圈后，许琛最新发布的微博跳了出来。
“”
王文眼前一黑，有点想撞墙。
这条微博的内容是——
许琛早，大家都吃了吗？
然后配了一张五个大肉包子的图。
别人都发自拍美图吸引粉丝，这臭小子居然给我发肉包子？！
许琛溜得很快，这本事是从高中躲老师躲教导主任就练出来的本事。
片场的布景很细致良心，路旁的通告栏上满满地贴满了各类通知，隔几步就有横幅拉起来的鼓励土味标语，“天王盖地虎，全上985，宝塔镇河妖，全上211”、扛得住给我扛，扛不住给我死扛”、“冲冲冲，冲进一本冲冲冲”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又好笑又真实。
许琛摸了一把头发，双手插兜往前走。
清晨还带着点薄雾，草坪上结着晶莹的露珠。今天都是外景戏，首先要拍的是学生早起做广播体操的场面。
工作人员忙着做最后开机前的调试，有些群演配角到的早了，就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聊。
许琛随手拔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走到操场边的单杠上，双手一撑坐了上去，晃荡着两条长腿。
剧本被摊开放在膝盖上，他低头继续看。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照在许琛身上。
许琛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头稍下，眼尾轻翘的桃花眼，鼻梁亦是挺拔，英气逼人，张扬中又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疏离。但他的嘴巴却是弓形薄唇，正好中和了眉眼的硬气，俊逸非常。
他没受过正统的表演训练，所有的技巧体悟都是自己摸索来的，因此演角色的时候总是需要把自己代入角色，沉下心想它所想，感它所感。
背脊微弯着，薄薄的校服下透出肩臂的筋骨和微耸的肩胛骨，像一张漂亮锋利的弓，宽而平的肩膀一路向下收至窄腰。脚上的鞋带刻意绑得松散，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痞气的高中生。
正把台词情绪琢磨到第五遍的时候，周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前方地面上有影子投下。
有人走过来了。
许琛抬头一看，居然是邵洋。
他赶忙从单杠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很轻巧“邵老师好。”
“你好。”
邵洋率先伸出手，态度很亲切，没有一点架子“许琛对吧？”
许琛回握“嗯，我是许琛。”
邵洋是挺书卷气的长相，一米八左右，周身更是沉淀着股温润的气质。其实比起沈一鑫那种流量小生的好看类型，他更符合原著小说中对于陈淮的描写。
“我看了今天的拍摄安排。”邵洋说，“群戏过后咱们俩有一场对手戏，想找你提前对对词。”
这就是那场没有演完的对峙戏。
其实对这场戏被删，许琛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的。不过这倒不是他会因此减少出场时间，而是因为这场戏里暗潮涌动的情绪碰撞，他很想从头到尾地试一次。
于是这会儿听见邵洋这么说，他心里也跃跃欲试了起来，脱口而出就应下“好。”
邵洋笑了笑，他助理手中接过剧本，翻到那一页说“第一句是我的，那我先开始了。”
两个人竟就真的在单杠旁开始对戏。姿态情绪摆上来，远远一看，就是一个学霸配着个学渣。
邵洋先开始“欢迎光”
许琛进入状态，靠着单杠漫不经心，视线淡淡掠过去“周末也学着呢？”
“一块。”邵洋平静无波的念出来，抬头和许琛对视数秒，眼底亦是平静。
陈淮根本不会把贺飞的挑衅放在眼里，这才激起了贺飞更大的怒意和不满。
许琛的情绪因此来得无比自然，他嗓音压低着藏着火气“那我不买了。”
然后又直起身子逼近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假话，故意激怒对方“你最好离林一远一点。”
“她是我女朋友。”
邵洋依旧不卑不亢直视他，半晌，而后忽然淡淡笑道“说这话你很心虚吧？”
许琛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故作镇定地垂眼，沉下语调“什么？”
邵洋云淡风轻，甚至扬起语调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你心虚的时候手指会曲着摸裤缝，你自己从来没发现么？”
一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强撑伪装起的自尊自信被这么轻飘飘地粉碎，贺飞愣在原地，抽着嘴角想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幕戏也就到此结束。
最后一个近景镜头抓住了许琛的脸部特写，陈柏满意地喊了“卡”，夸了句“情绪非常到位”。
许琛长呼了一口气，他这会儿才真正明白被人带着入戏是种什么感觉。邵洋身上那股子收放自如的劲，对机位、对角度的熟悉，一看就知道是泡在片场这么些年一点点磨出来的。
正式拍摄中两人的配合比对戏时甚至更为默契，他几乎不用分神来控制表情肢体，所有的情绪就都在你来我往中被引着自然而发。
相比之下自己还差得有点多。
“这条过了！”
陈柏拿着喇叭喊，比了个ok“非常棒啊！”
片场一瞬间又恢复了喧闹，声音组放下收音杆休息，道具助理走上前去复原货架上散落着的零食，执行导演带人重新贴走位条，等会邵洋在这个便利店里还有其他戏份要拍。
导演编剧摄影等一圈人围在监视器后把刚才那段表演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不需要补拍镜头之后，大手一挥放走许琛，让他跟着副导演那边派来的工作人员，赶快去隔壁b组拍其他的戏份。
“怎么样？我就说小许还不错吧。”
趁着工作人员还在整理收拾，陈柏用剧本给自己扇风，走到邵洋身边说“他的戏份虽然少，但是基本上不会出错，非常有灵气的一个小伙子。”
邵洋从小就拍戏，父母都是知名演员，是个名副其实的“星二代”。几年前他拍过陈柏电影里的一个男配角，两人关系从那以后一直不错。
他坐在椅子上边补妆边回道“陈叔说得对，他能把这个角色演得很出彩。”
片场就是个小江湖，流言八卦在其中跑得飞快，每一件事都在刻意压低过的声音中隐秘生长，口口相传，最后变成心照不宣的“秘密”。
邵洋平时爱刷微博，这次一进组，又陆续听了不少关于沈一鑫的事情。不过这次不再是那些令人羡艳的打榜数据或是品牌代言，而是他在片场发脾气耍大牌，演技奇烂无比，甚至接不了一个炮灰角色的戏。
娱乐圈就是这么个华丽又现实的地方。
半面华丽，半面现实。
自然而然的，他也就听说了在沈一鑫翻车故事里总会带着的人，一个在娱乐圈毫无名气却能在演技上压人一头的十八线大帅比。
听得多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自然八卦的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去看看。
“说起来。”邵洋继续说道，“叔，我今天上午还特意去找他对戏来着。”
陈柏扇风的手一顿“啊？对哪一场？刚才拍的那一场么？”
邵洋点了点头“嗯。”
陈柏恍然大悟，比了个大拇指“这么刻苦，难怪你们对戏那么顺。这场到底不是特别简单，我本来还做好了陪你们过两三条的准备呢。”
“哪里是刻苦。”邵洋抱着八卦心态去的，嫌这顶帽子给他扣得太大，耸耸肩说“我看了他之前演的片段，觉得演得挺有意思才去的。”
“怎么样？”陈柏有点期待。
“确实有意思。”
邵洋回忆了一下许琛两次表演的场景，说道“算上他之前和沈一鑫的那次，三次，他的表演都有变化，没有套路，就像真的是在不同外界条件下，贺飞会做出的最真实的反应。”
“入圈还不到一年，不是科班出身，之前演得角色都是背景板，竟然知道表演不是简单的伪装模仿。”邵洋顿了顿，做了个结语“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是吧。”陈柏听了这话自己也挺得意，有一种发现了金子的自豪感“当时试镜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他了。”
邵洋手撑在椅背上，托腮揶揄这位童心未泯的导演“这么厉害？”
“真的啊。”
陈柏解释说“咱们当时试镜的题目，是要求两分钟内即兴表演一段学渣这个主题。题目不难，但很多人一上来就审题不到位跑偏了，拍桌子踹椅子，演得凶神恶煞看上去随时要去干架，还有些就是耍酷，拽得跟天皇老子似的。”
“当然也有不错的，能演出学渣在考场上抓耳挠腮做不出题目的样子，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小许当时的表现。”
陈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下自己先没忍住“他坐在当时准备好的桌椅上，拿着本教科书立起来挡着脸，然后看着看着，就歪着头睡着了。”
—
剧组就像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许琛一头扎进片场，觉得时间过得跟坐火箭似的，每天眼睛一闭一睁，一闭一睁，这一天就没了。甚至于有好几次，他躺在床上回微信消息，字才打了一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是他的热度却好像真的高了起来，微博粉丝开始成倍上涨，甚至有些商业活动和小节目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天又是十一点多才收戏，许琛刚从浴室里出来，桌上的手机突然连震了好几下，磨在桌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走过去解锁一看，全是微信信息，最上面的几条是秦骁发来的。
秦骁其实也是个挺叛逆的人，虽然和许琛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爱瞎鸡儿扯淡没个正形，但他却是个职业赛车手，效力于国家顶级车队。
他发了张照片过来，穿着一身红色的赛车服，抱着头盔，眉眼带着点痞气。
[秦二“练习赛又拿了个队内第一。”]
许琛头发长长了一点，还在滴水，靠在床头给他回了个“牛逼，不愧是我兄弟。”
秦骁这时候估计正捧着手机翘首以盼一波彩虹屁呢，然后，显然他没能等到。
[秦二“我操？？”]
[秦二“这他妈也能顺带夸上你自己？”]
[xu“实力不允许我低调。”]
[秦二“我靠！”]
[秦二“老许你怎么变得这么骚了？我寻思这也还没到春天，你干嘛突然开屏。”]
许琛故意逗他。
[xu“骚有什么不好的。”]
[xu“骚一骚，十年少。”]
[秦二“”]
[秦二“日哦，拍个戏把人整变态了。我等会就把这对话截贴吧去，把你校园男神的滤镜全给你摘咯。”]
许琛？
他被突然其来的贴吧搞得一头雾水，打开表情栏甩了一个“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过去，毕竟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用这个了。
[xu“这和贴吧有什么关系？”]
[秦二“嘿，关系大了去了。”]
[秦二“等着，我给你找去。”]
秦骁撂完这句话又消失了一两分钟，然后突然给他发了一个贴吧链接。
简略窗口中显示出标题——
二中方圆十里最帅的草，高三一班许琛图楼，持续更新。
他点进去后随意往下翻了几页，基本上都是他以前在学校里的一些照片，站着，坐着，看书的，喝水的，打篮球的
本来这帖子最后更新的时间停在八年前他毕业之后，可没想到前几天又有人翻出了这个楼。
[秦二“没想到吧，你的贴吧七八年了居然还能炸尸。估计是看到你挂微博热搜上了，一下子就冒出贼几把多人回复。”]
许琛？？？
[xu“这你都知道。”]
[xu“你该不会每天还去签到吧？[抠鼻]]
[秦二“滚滚滚，哪是我啊？”]
[秦二“我二婶儿子的邻居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咱俩是发小，拜托我婶加到我，然后找我要你微信呢。”]
[秦二“服了，怎么没人这样要我微信？]
许琛的关注点没被他开玩笑的嫉妒带跑。
[xu“你给了？”]
秦骁知道他这发小的人品脾性，虽然大多数时间很随性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拎得清，也冷淡。
[秦二“我当然没啊。”]
[秦二“不过我看你是真的要火了，最近出门都搞出街拍了。
[秦二“老哥稳。”]
[xu“？”]
[xu扯吧你就，我哪有街拍？”]
[秦二“你自己往后翻。”]
[秦二“看你那头毛就知道，绝逼就是最近被拍的。”]
听了这话，许琛直接拉到最后几页，果然看见有个叫“唧唧歪歪没叽叽”的层主回复道“卧槽，姐妹们敢信？从微博摸过来爬了几天帖子，今天居然撞见真人了，我这双眼睛是开过光了吗？”
然后配了一张图，照片里是站在超市里的许琛，一身黑的运动装扮站在货架前，怀里还抱着几包薯片零食。
微垂下的睫毛修长，正在看价格标牌。
楼中楼里全是嗷嗷嗷夸好看的，表白的，五花八门的回复，但许琛却被镜头边角里入镜的那只手吸引了注意。
白衬衫折到手腕处，微抬着伸向货架上的商品，腕骨骨节微突，手指干净修长，在超市的冷光下宛如象牙雕成的艺术品。
距离隔得有些远，处在自动虚化的边缘，像是加了滤镜的朦胧。
是季斐的手。
光是看着这么一双手，甚至于只看这一双手，就能想象到手的主人究竟有多好看。
许琛抿了抿嘴，退出了贴吧界面。
秦骁还在那边半损半夸地说玩笑话，他又陪对方插科打诨地往来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到12点了。
许琛的头发已经全干了，他拿起床头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握着手机钻进了被窝。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秦骁的聊天界面上，许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惯常地刷刷微博新闻，而是鬼使神差地又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点开了自己的那张所谓街拍。
黑乎乎的房间里，只有屏幕微微亮着光，许琛把那张照片放大看了看，觉得自己甚至能看见衬衫边缘堆折起的褶皱。
他翻了个身，忽然意识到两人好像有好几天没联系过了。
季斐理当是很忙的，之前周末那天，除了吃饭和饭后休息的那一段时间，对方基本就是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翻文件读资料。
带着副细边眼镜，认真冷感到极致。
等再一晃神，许琛发现自己竟然点进了和季斐的聊天界面。他盯着屏幕半天没退出，反而给自己天花乱坠地做了一堆心理建设。
——不过是正常关心暂时借住的邻居而已。
——这人现在可是住在自己家里，要是不去问问，万一到时候搞出点问题来怎么办。
非常合理的友好问候。
许琛舌尖顶了顶脸颊，翻身躺平，正面朝上举着手机开始打字。
[睡了吗？最近家里怎么样？有什么缺的东西么？]
一口气打完这句话，他皱着眉看了半天就是按不下发送键。原因无他，这种丈夫出差在外半夜问家中妻子还缺什么的即视感实在太强烈了。
太不妥。
他趴起来，双肘撑在床上，被子盖住头，把之前打好的全部删了，又重新输入说“嘿，怎么样了，你家水管？”
“”
嘿个屁啦嘿。
这种叼兮兮的语气实在太做作了。
许琛“啧”了一声，有点烦。
他又一次删空发送框，拧着眉头想到底该怎么说好这句开场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看见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吓得差点手机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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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有些晃动。
许琛的视角里，看见肩膀和锁骨之间深深陷下去一块,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下巴正随着说话的动作略微绷紧。
二十三岁，季斐正处于最好的年纪,比稚嫩青涩的少年成熟沉稳,比三十而立的男人朝气张扬，那种处于过渡期的冲突和吸引力相互碰撞而产生的化学反应,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许琛无可控制地走神了。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热度从耳根攀升，在四周的空气里微微发酵。
季斐观察着许琛的表情,有点茫然又有点发呆的样子，还以为是对方听不见自己说话，于是提高了点音量,又问道“能听见吗？”
本就偏低的声音经过电流后有种奇异的质感,低沉又富有磁性。许琛“啊”了一下回神，心道果然洗完澡之后人的颜值还得往上蹦好几个度。
他赶快把手机拉得远了一点,暗自庆幸自己这边光线不太好。
然后调整了一下心态说“能,听见了。”
“嗯。”
季斐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臂也自然地顺着动势往下垂了垂,正好将他大半个胸膛全部拍了进去。
平时见惯了对方衣装严整的禁欲模样,但此时的季斐，白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宽阔的臂膀配着流畅的肌群,发梢处还有细小的水珠,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许琛“”
裸上半身的男人他看了不知道多少个了,打篮球的时候，去游泳馆的时候，甚至那些明星们突显身材的杂志画报，身材好的多了去了，许琛从来没什么感觉，觉得看他们还不如看自己。
可唯独今天，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的吃不消。嗯，一点而已。
许琛抿了抿嘴，话说得飞快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买了个沙发床”
“沙发床？”季斐眉梢微动。
“就是可折叠的那种，打开来很大。”许琛左手稍微比划了一下，“便宜的很，四五天就能到，但是家里的没地方放两个，你到时候可以让物业帮忙，把旧的”
这一开口就刹不住车。
许琛总觉得季斐理当是没什么生活经验的人，毕竟家里都漏水成那副德行了。他微蹙着眉头，又把“杂货间钥匙放在哪”、“怎么找物业最快”等琐碎问题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
季斐一边听着，忍不住弯了弯唇，笑起来的时候又变得孩子气，“嗯”了一声说“是专门给我买的么？”
许琛默了一瞬，别开视线说道“刚好看见了就顺手买了而已，你别想太多。”
“是吗？”
季斐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问“可是家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么？”
“”
许琛被他问得一时语塞，脑中瞬间冒出“店家搞活动，抽奖中的”、“我觉得它坐得不舒服”之类的借口，但又觉得奇怪，自己干嘛要心虚，要欲盖弥彰地解释。
他索性懒得遮掩了，把话摊在明面上，承认得坦荡“行吧，我就是给你买的，不行么？”
左右他也不能苛待剧组的金主爸爸吧。
这直球打得太突然，季斐怔了一瞬，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突然塌了一块，有微妙的失重感。
镜头里正说话的人，一双桃花眼黑润明亮，白色t恤领中露出一截细长的颈，又俊逸又漂亮，只一眼就让人心尖发颤。
他伸出手指，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描绘着对方的眉眼，嗓音沉下来，像是浸在酒里，晕出绵长的醉意“行啊，怎样都行。”
这一声“行啊”又让许琛一个手抖，明明说得是日月可鉴的大实话，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被引诱着承认了什么。
“那就没什么事了。”许某人决定溜了“我挂了啊。”
“明天要降温了。”季斐直视着镜头，说话时喉结微微震动，是出挑的俊美，“你早晚多穿点，小心着凉。”
“哦。”
许琛草草地胡乱应了两句，直接摁了挂断。
手机退回到微信聊天页面，一句“晚安”适时地弹了出来。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略微凉意。但许琛还是觉得有点热，口干舌燥的，从喉咙蔓延到胸口。
“”
靠在沙发上半晌，许琛也不知道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外星人劫持了，有点僵硬的，极慢速的，跟树懒似得分开双手，然后飞快地低头瞄了一眼。
空气安静几秒后，他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安全安全。
呼完之后一瞬，许琛猛然回神。
靠靠靠！
这他妈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么！
他像被火苗舔了似的抛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撑在地板上一连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直到累得满身大汗淋漓，没空想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这才微微喘着气，起身去洗漱了。
临睡前，许琛趴在床上，还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天气”a，上面显示今天天气晴30度，明天天气晴转多云1820度。
许琛侧着头，闷闷地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这不还有20度呢么。”
然后又像是懊恼似得，把脸死死压进枕头里。
“艹。别他妈想了，好好拍你的戏。”
—
虽说许琛已经拍完了贺飞的所有戏份，但是对于演戏这种靠临场的东西来说，和你对戏的人不同，情绪碰撞的感觉不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自然也就会不同。
更何况，对面的人从沈一鑫变成了邵洋，一个今年二十七岁却演了十五年戏的“老戏骨”。
许琛不敢托大，早早吃过饭，趁着化妆师给他做造型的空档，重新又把今天要拍的台词戏份过了一遍。他九点要上戏，时间不多了。
正背着台词呢，忽然一道略带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王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皱眉盯着许琛，那审视的神情，就跟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许琛摸不着头脑“王哥，怎么了。”
王文低头鼓捣了两下手机，然后举着往许琛眼前一送“你自己看看。”
许琛抬眼看了。
然后更懵逼了。
王文给他看的是自己大号的微博界面。
id许琛。头像是一副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线条意识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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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问题啊。
许琛挑了挑单侧眉毛“？”
不解的意味很明显。
王文看着那张帅得张扬的脸心口一噎，板着脸教训道“微博要营业要营业要营业！昨天和你说的又忘了？早上早起要说早安，晚上睡觉要说晚安，发发自拍搞搞互动！！流量是你光坐着，光闷头拍戏就能来的么。”
公共化妆室人多闹哄哄的，王文刻意压低过的声音倒也不引人注意。
“快，你现在就发一条早安和粉丝打招呼，我就在这坐着监督你，不发完不准去上戏！”
“记得要配图！”
许琛“”
他弯着左手手指摸了摸鼻尖，右手掏出手机，点进微博，按下右上角的那个“”号键之后，对着自己的相册一言难尽。
他的手机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自拍，唯一有的那么几张，也是在外头聚餐时，和朋友瞎拍的搞怪照，稀奇古怪跟上赶着比丑似的，剩下的就是清一色的食物照片和视频。
——冒着热气的火锅冒菜，刷着酱汁的烤肉烤鸭，红彤彤辣椒一片的麻辣小龙虾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拍不到的。
许琛特爱存这些，有时候健身控制时饿着了，就调出来看两眼，望肉止饿。当然他最爱的是大半夜聊着聊着就突然发给秦骁或者是其他朋友，勾得对方口水狂流直骂他。
坏得冒泡，嚣张又可爱。
“还没好？”王文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探着身子想过去看，许琛正好发送完毕，然后像随手似的，迅速摁黑了手机屏幕。
他站起身来，把剧本夹在手臂下说“王哥我发完了，先去片场熟悉一下走位。”
说完就抬脚出了化妆间门，校服扬起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搞什么跑这么快？”
王文直觉觉得有哪里不对，手机往下拉刷新了微博页面，最上面那个“加载中”的小圈转了几圈后，许琛最新发布的微博跳了出来。
“”
王文眼前一黑，有点想撞墙。
这条微博的内容是——
许琛早，大家都吃了吗？
然后配了一张五个大肉包子的图。
别人都发自拍美图吸引粉丝，这臭小子居然给我发肉包子？！
许琛溜得很快，这本事是从高中躲老师躲教导主任就练出来的本事。
片场的布景很细致良心，路旁的通告栏上满满地贴满了各类通知，隔几步就有横幅拉起来的鼓励土味标语，“天王盖地虎，全上985，宝塔镇河妖，全上211”、扛得住给我扛，扛不住给我死扛”、“冲冲冲，冲进一本冲冲冲”等等等等，五花八门的，又好笑又真实。
许琛摸了一把头发，双手插兜往前走。
清晨还带着点薄雾，草坪上结着晶莹的露珠。今天都是外景戏，首先要拍的是学生早起做广播体操的场面。
工作人员忙着做最后开机前的调试，有些群演配角到的早了，就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聊。
许琛随手拔了根路边的狗尾巴草，走到操场边的单杠上，双手一撑坐了上去，晃荡着两条长腿。
剧本被摊开放在膝盖上，他低头继续看。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照在许琛身上。
许琛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头稍下，眼尾轻翘的桃花眼，鼻梁亦是挺拔，英气逼人，张扬中又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疏离。但他的嘴巴却是弓形薄唇，正好中和了眉眼的硬气，俊逸非常。
他没受过正统的表演训练，所有的技巧体悟都是自己摸索来的，因此演角色的时候总是需要把自己代入角色，沉下心想它所想，感它所感。
背脊微弯着，薄薄的校服下透出肩臂的筋骨和微耸的肩胛骨，像一张漂亮锋利的弓，宽而平的肩膀一路向下收至窄腰。脚上的鞋带刻意绑得松散，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痞气的高中生。
正把台词情绪琢磨到第五遍的时候，周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前方地面上有影子投下。
有人走过来了。
许琛抬头一看，居然是邵洋。
他赶忙从单杠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很轻巧“邵老师好。”
“你好。”
邵洋率先伸出手，态度很亲切，没有一点架子“许琛对吧？”
许琛回握“嗯，我是许琛。”
邵洋是挺书卷气的长相，一米八左右，周身更是沉淀着股温润的气质。其实比起沈一鑫那种流量小生的好看类型，他更符合原著小说中对于陈淮的描写。
“我看了今天的拍摄安排。”邵洋说，“群戏过后咱们俩有一场对手戏，想找你提前对对词。”
这就是那场没有演完的对峙戏。
其实对这场戏被删，许琛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的。不过这倒不是他会因此减少出场时间，而是因为这场戏里暗潮涌动的情绪碰撞，他很想从头到尾地试一次。
于是这会儿听见邵洋这么说，他心里也跃跃欲试了起来，脱口而出就应下“好。”
邵洋笑了笑，他助理手中接过剧本，翻到那一页说“第一句是我的，那我先开始了。”
两个人竟就真的在单杠旁开始对戏。姿态情绪摆上来，远远一看，就是一个学霸配着个学渣。
邵洋先开始“欢迎光”
许琛进入状态，靠着单杠漫不经心，视线淡淡掠过去“周末也学着呢？”
“一块。”邵洋平静无波的念出来，抬头和许琛对视数秒，眼底亦是平静。
陈淮根本不会把贺飞的挑衅放在眼里，这才激起了贺飞更大的怒意和不满。
许琛的情绪因此来得无比自然，他嗓音压低着藏着火气“那我不买了。”
然后又直起身子逼近过来，似笑非笑地说假话，故意激怒对方“你最好离林一远一点。”
“她是我女朋友。”
邵洋依旧不卑不亢直视他，半晌，而后忽然淡淡笑道“说这话你很心虚吧？”
许琛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故作镇定地垂眼，沉下语调“什么？”
邵洋云淡风轻，甚至扬起语调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你心虚的时候手指会曲着摸裤缝，你自己从来没发现么？”
一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强撑伪装起的自尊自信被这么轻飘飘地粉碎，贺飞愣在原地，抽着嘴角想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幕戏也就到此结束。
最后一个近景镜头抓住了许琛的脸部特写，陈柏满意地喊了“卡”，夸了句“情绪非常到位”。
许琛长呼了一口气，他这会儿才真正明白被人带着入戏是种什么感觉。邵洋身上那股子收放自如的劲，对机位、对角度的熟悉，一看就知道是泡在片场这么些年一点点磨出来的。
正式拍摄中两人的配合比对戏时甚至更为默契，他几乎不用分神来控制表情肢体，所有的情绪就都在你来我往中被引着自然而发。
相比之下自己还差得有点多。
“这条过了！”
陈柏拿着喇叭喊，比了个ok“非常棒啊！”
片场一瞬间又恢复了喧闹，声音组放下收音杆休息，道具助理走上前去复原货架上散落着的零食，执行导演带人重新贴走位条，等会邵洋在这个便利店里还有其他戏份要拍。
导演编剧摄影等一圈人围在监视器后把刚才那段表演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不需要补拍镜头之后，大手一挥放走许琛，让他跟着副导演那边派来的工作人员，赶快去隔壁b组拍其他的戏份。
“怎么样？我就说小许还不错吧。”
趁着工作人员还在整理收拾，陈柏用剧本给自己扇风，走到邵洋身边说“他的戏份虽然少，但是基本上不会出错，非常有灵气的一个小伙子。”
邵洋从小就拍戏，父母都是知名演员，是个名副其实的“星二代”。几年前他拍过陈柏电影里的一个男配角，两人关系从那以后一直不错。
他坐在椅子上边补妆边回道“陈叔说得对，他能把这个角色演得很出彩。”
片场就是个小江湖，流言八卦在其中跑得飞快，每一件事都在刻意压低过的声音中隐秘生长，口口相传，最后变成心照不宣的“秘密”。
邵洋平时爱刷微博，这次一进组，又陆续听了不少关于沈一鑫的事情。不过这次不再是那些令人羡艳的打榜数据或是品牌代言，而是他在片场发脾气耍大牌，演技奇烂无比，甚至接不了一个炮灰角色的戏。
娱乐圈就是这么个华丽又现实的地方。
半面华丽，半面现实。
自然而然的，他也就听说了在沈一鑫翻车故事里总会带着的人，一个在娱乐圈毫无名气却能在演技上压人一头的十八线大帅比。
听得多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自然八卦的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去看看。
“说起来。”邵洋继续说道，“叔，我今天上午还特意去找他对戏来着。”
陈柏扇风的手一顿“啊？对哪一场？刚才拍的那一场么？”
邵洋点了点头“嗯。”
陈柏恍然大悟，比了个大拇指“这么刻苦，难怪你们对戏那么顺。这场到底不是特别简单，我本来还做好了陪你们过两三条的准备呢。”
“哪里是刻苦。”邵洋抱着八卦心态去的，嫌这顶帽子给他扣得太大，耸耸肩说“我看了他之前演的片段，觉得演得挺有意思才去的。”
“怎么样？”陈柏有点期待。
“确实有意思。”
邵洋回忆了一下许琛两次表演的场景，说道“算上他之前和沈一鑫的那次，三次，他的表演都有变化，没有套路，就像真的是在不同外界条件下，贺飞会做出的最真实的反应。”
“入圈还不到一年，不是科班出身，之前演得角色都是背景板，竟然知道表演不是简单的伪装模仿。”邵洋顿了顿，做了个结语“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是吧。”陈柏听了这话自己也挺得意，有一种发现了金子的自豪感“当时试镜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他了。”
邵洋手撑在椅背上，托腮揶揄这位童心未泯的导演“这么厉害？”
“真的啊。”
陈柏解释说“咱们当时试镜的题目，是要求两分钟内即兴表演一段学渣这个主题。题目不难，但很多人一上来就审题不到位跑偏了，拍桌子踹椅子，演得凶神恶煞看上去随时要去干架，还有些就是耍酷，拽得跟天皇老子似的。”
“当然也有不错的，能演出学渣在考场上抓耳挠腮做不出题目的样子，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小许当时的表现。”
陈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下自己先没忍住“他坐在当时准备好的桌椅上，拿着本教科书立起来挡着脸，然后看着看着，就歪着头睡着了。”
—
剧组就像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许琛一头扎进片场，觉得时间过得跟坐火箭似的，每天眼睛一闭一睁，一闭一睁，这一天就没了。甚至于有好几次，他躺在床上回微信消息，字才打了一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是他的热度却好像真的高了起来，微博粉丝开始成倍上涨，甚至有些商业活动和小节目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天又是十一点多才收戏，许琛刚从浴室里出来，桌上的手机突然连震了好几下，磨在桌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走过去解锁一看，全是微信信息，最上面的几条是秦骁发来的。
秦骁其实也是个挺叛逆的人，虽然和许琛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爱瞎鸡儿扯淡没个正形，但他却是个职业赛车手，效力于国家顶级车队。
他发了张照片过来，穿着一身红色的赛车服，抱着头盔，眉眼带着点痞气。
[秦二“练习赛又拿了个队内第一。”]
许琛头发长长了一点，还在滴水，靠在床头给他回了个“牛逼，不愧是我兄弟。”
秦骁这时候估计正捧着手机翘首以盼一波彩虹屁呢，然后，显然他没能等到。
[秦二“我操？？”]
[秦二“这他妈也能顺带夸上你自己？”]
[xu“实力不允许我低调。”]
[秦二“我靠！”]
[秦二“老许你怎么变得这么骚了？我寻思这也还没到春天，你干嘛突然开屏。”]
许琛故意逗他。
[xu“骚有什么不好的。”]
[xu“骚一骚，十年少。”]
[秦二“”]
[秦二“日哦，拍个戏把人整变态了。我等会就把这对话截贴吧去，把你校园男神的滤镜全给你摘咯。”]
许琛？
他被突然其来的贴吧搞得一头雾水，打开表情栏甩了一个“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过去，毕竟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用这个了。
[xu“这和贴吧有什么关系？”]
[秦二“嘿，关系大了去了。”]
[秦二“等着，我给你找去。”]
秦骁撂完这句话又消失了一两分钟，然后突然给他发了一个贴吧链接。
简略窗口中显示出标题——
二中方圆十里最帅的草，高三一班许琛图楼，持续更新。
他点进去后随意往下翻了几页，基本上都是他以前在学校里的一些照片，站着，坐着，看书的，喝水的，打篮球的
本来这帖子最后更新的时间停在八年前他毕业之后，可没想到前几天又有人翻出了这个楼。
[秦二“没想到吧，你的贴吧七八年了居然还能炸尸。估计是看到你挂微博热搜上了，一下子就冒出贼几把多人回复。”]
许琛？？？
[xu“这你都知道。”]
[xu“你该不会每天还去签到吧？[抠鼻]]
[秦二“滚滚滚，哪是我啊？”]
[秦二“我二婶儿子的邻居的妹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咱俩是发小，拜托我婶加到我，然后找我要你微信呢。”]
[秦二“服了，怎么没人这样要我微信？]
许琛的关注点没被他开玩笑的嫉妒带跑。
[xu“你给了？”]
秦骁知道他这发小的人品脾性，虽然大多数时间很随性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拎得清，也冷淡。
[秦二“我当然没啊。”]
[秦二“不过我看你是真的要火了，最近出门都搞出街拍了。
[秦二“老哥稳。”]
[xu“？”]
[xu扯吧你就，我哪有街拍？”]
[秦二“你自己往后翻。”]
[秦二“看你那头毛就知道，绝逼就是最近被拍的。”]
听了这话，许琛直接拉到最后几页，果然看见有个叫“唧唧歪歪没叽叽”的层主回复道“卧槽，姐妹们敢信？从微博摸过来爬了几天帖子，今天居然撞见真人了，我这双眼睛是开过光了吗？”
然后配了一张图，照片里是站在超市里的许琛，一身黑的运动装扮站在货架前，怀里还抱着几包薯片零食。
微垂下的睫毛修长，正在看价格标牌。
楼中楼里全是嗷嗷嗷夸好看的，表白的，五花八门的回复，但许琛却被镜头边角里入镜的那只手吸引了注意。
白衬衫折到手腕处，微抬着伸向货架上的商品，腕骨骨节微突，手指干净修长，在超市的冷光下宛如象牙雕成的艺术品。
距离隔得有些远，处在自动虚化的边缘，像是加了滤镜的朦胧。
是季斐的手。
光是看着这么一双手，甚至于只看这一双手，就能想象到手的主人究竟有多好看。
许琛抿了抿嘴，退出了贴吧界面。
秦骁还在那边半损半夸地说玩笑话，他又陪对方插科打诨地往来了几句，不知不觉就到12点了。
许琛的头发已经全干了，他拿起床头的矿泉水喝了两口，握着手机钻进了被窝。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秦骁的聊天界面上，许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惯常地刷刷微博新闻，而是鬼使神差地又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又点开了自己的那张所谓街拍。
黑乎乎的房间里，只有屏幕微微亮着光，许琛把那张照片放大看了看，觉得自己甚至能看见衬衫边缘堆折起的褶皱。
他翻了个身，忽然意识到两人好像有好几天没联系过了。
季斐理当是很忙的，之前周末那天，除了吃饭和饭后休息的那一段时间，对方基本就是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翻文件读资料。
带着副细边眼镜，认真冷感到极致。
等再一晃神，许琛发现自己竟然点进了和季斐的聊天界面。他盯着屏幕半天没退出，反而给自己天花乱坠地做了一堆心理建设。
——不过是正常关心暂时借住的邻居而已。
——这人现在可是住在自己家里，要是不去问问，万一到时候搞出点问题来怎么办。
非常合理的友好问候。
许琛舌尖顶了顶脸颊，翻身躺平，正面朝上举着手机开始打字。
[睡了吗？最近家里怎么样？有什么缺的东西么？]
一口气打完这句话，他皱着眉看了半天就是按不下发送键。原因无他，这种丈夫出差在外半夜问家中妻子还缺什么的即视感实在太强烈了。
太不妥。
他趴起来，双肘撑在床上，被子盖住头，把之前打好的全部删了，又重新输入说“嘿，怎么样了，你家水管？”
“”
嘿个屁啦嘿。
这种叼兮兮的语气实在太做作了。
许琛“啧”了一声，有点烦。
他又一次删空发送框，拧着眉头想到底该怎么说好这句开场白。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看见一条信息弹了出来，吓得差点手机砸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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