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海德拉的困境 8K_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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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海德拉的困境 8K

  安瑟和明芙萝的关系,在外界视野中是很微妙的。

  他明芙萝所研发的大多数炼金器具,全都由安瑟提供构想——这一点,是他们之间的最大秘密,整个帝国知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

  而在明面上,明芙萝则是,嗯……大众眼中的失败者。

  在三年前,有关明芙萝·泽格会成为安瑟契首的传闻沸沸扬扬,但最后却以安瑟离开帝都,将其放弃收场。

  这明面上的关系,说假的话,安瑟的确有将明芙萝收为契首的意图,而明芙萝也同样有这样的想法;但说真的话,这种关系放出来,更多是为了给他们共同研究新式炼金器械这个秘密打掩护。

  所以,海德拉庄园里,不管是仆人还是主人,都认识这位待人并不友善的女学者。

  其他契首也对明芙萝有些印象,但也仅仅只停留在有些印象的地步而已。

  对他们来说,被自己少爷放弃的角色,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价值。

  但看眼下这个情况……少爷怎么似乎又有些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迹象了?

  契首们把视线投向庭院的另一角,那里被葱郁的园林绿化遮掩,能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

  他们当然是早就知道有人待在那里,但既然弗拉梅尔没有开口,身为契首的他们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在乎就是了。

  希塔娜倒是被惊了一下,因为在经历昨天的大战后,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到明芙萝……而且说起来,那个明明都没被安瑟动过,就已经跟个废人一样躺在那时不时抽抽的弱鸡,怎么会醒得比自己还早啊?

  明芙萝从庭院那隐蔽的一角现身,她先是向弗拉梅尔行礼,随后缓缓将视线移到了希塔娜身上。

  坐在安瑟大腿上的高挑少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本来还想着站起身来,气势昂然地跟她对视,但酸软的身体差点在她傻兮兮的乱动下跌到地上,还好安瑟把她稳稳当当地扶着,只是这样子在别人看来……就好像她在被明芙萝凝视时,十分炫耀地在安瑟怀里扭了几下。

  这让场面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喂,老萨。”

  重新爬到萨维尔肩头的劳伦斯小声耳语:“你说……少主是打算干嘛?看两个小姑娘为自己打架吗?”

  “不要妄议少爷的决定,劳伦斯。”

  侍立在一旁的萨维尔轻声道:“安静看着。”

  “……”劳伦斯抖了抖胡须,小声嘀咕了句“没劲”,一溜烟跑到了托拉多的脚边,不知道跟他说起什么来。

  明芙萝并不为希塔娜的表现所动,她凝视着安瑟怀中的少女,平静道:

  “对于这个等级的战斗,我没有任何发言的资格,但既然是安瑟阁下要求……”

  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道:“从我的认知层面上讲,三阶超凡者,能破开顶级的五阶战士的肉体,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此能证明兰斯小姐在战斗方面,有着超越界限的天赋和才能。”

  这话听得希塔娜身心舒畅,觉得眼前这家伙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

  看起来安瑟昨天做的事还是蛮有效果的嘛!这下你知道谁大谁小了吧?

  “但是——”

  这突兀的转折,让希塔娜稍微好转些许的神情一下僵在了脸上。

  “这次对兰斯小姐战斗过程的观察,加上之前几次的记录,我可以确定一件事。”

  明芙萝推了推灰白色的眼镜,语气漠然:

  “你,没有办法在战斗中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甚至是力量吧,兰斯小姐。”

  “……”

  希塔娜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而其余契首们则露出了看戏的神情。

  “眼光还算毒辣……还是说是她鼻梁上那件奇怪的炼金眼镜的效果?”

  托拉多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明芙萝:“她现在的灵魂状态也很有意思,是索伦那家伙的手笔吗。”

  “我倒不觉得干架的时候热血沸腾有什么不好。”劳伦斯鼠爪环胸,“激情是战士最好的武器嘛!对吧提尔。”

  “战士最好的武器,只有自己。”提尔沉声说道,“激情还是理智,全在个人。”

  契首们的讨论影响不到明芙萝,她依然盯着希塔娜,一丝不苟地按照安瑟的命令,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在战斗方面,我没有足够的资本对比我更强的兰斯小姐进行批判。但仅从性格角度,我可以从兰斯小姐在战斗时的表现推算出一些可能性。”

  “——她不仅仅是不能在战斗中控制好情绪,在很多时候,尤其是会剧烈影响到她情绪的情况下,很容易会因为本能地冲动而做出并不正确的选择。正常来讲,她作为契首,安瑟阁下理应会很好驾驭住她,但实际情况应该是……”

  那双紫色的眼眸并没有移动到安瑟身上,镜片下的冰寂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安瑟阁下不仅不会控制,反而会放纵她的行为。现在正是六阶交替的关键时期,兰斯小姐的性格和行为模式,可能会为安瑟阁下惹出大麻烦。”

  “你——”

  希塔娜恼火至极的想要反驳,但脑子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在被安瑟调教后,她对自己的性格和脾气,还有惹事的能力已经有了十分清晰的认知,尽管多少也算是有所长进,但假如真的有人刻意针对这方面做出什么算计的话……她其实也完全没底。

  所以在来到帝都后,哪怕安瑟基本上没给自己什么任务,希塔娜也一直在忍耐,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事给安瑟带去麻烦。

  “哈哈哈哈,那也没什么关系,做错就做错了。”

  弗拉梅尔爽朗地大笑起来:“海德拉有错误,甚至一直错误下去的权力和能力,而契首作为海德拉的一部分,自然也是如此。”

  “我并非在质疑您的智慧与伟力。”

  明芙萝竟然有胆子直接跟弗拉梅尔对话,甚至似乎有“反驳”他言语的意思:“但帝都现在看似一片宁静,实则风雨飘摇。皇帝的生命来到了终点,不愿死去且本就已经万分疯狂的她,做出任何事也不奇怪,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她那没有丝毫波动的语气听着让人极不舒服,而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契首们的脸色微有变化:

  “假如兰斯小姐因为自己的性格被人设计,然后,被皇帝杀死,该怎么办?”

  安瑟的眼睛微微眯起:“真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我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皇帝能让一切事发生。”

  “那也没关系。”当代海德拉笑呵呵的,以一副成熟长辈帮年轻人解决小问题的口吻说道,“我会提前杀掉艾菲桑徳的,她早就失了心气,不会是我的对手。”

  “问题就在于此,弗拉梅尔先生。”

  明芙萝在和弗拉梅尔对话时,还在盯着希塔娜,虽然显然是大不敬,但不得不说……希塔娜现在已经被她盯得相当烦躁,一肚子火气,却根本无从发泄。

  “您真的,打算自己动手处理皇帝的问题吗?”她如此问道。

  “……嗯?”弗拉梅尔微微扬了扬眉毛,“看来小姑娘你对我不是很有信心啊。”

  “即便是您,能确保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杀死皇帝吗?”

  明芙萝如此反问道:“假如要与皇帝搏杀,您一定会带上所有的契首,而这个时候……”

  她的视线移到了安瑟身上:“谁来保证安瑟的安全?他可以杀死一个五阶,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但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呢?”

  在一片寂静之中,女人以漠然无比的声音,说出胆大包天,进犯神灵的言语:

  “我想,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五阶超凡者,都无比渴望毁灭掉高居于自己头顶的神明。”

  天国之路的尽头目前只有五阶,从未有人摸索到抵达六阶的道路。

  而四个注定被疯狂支配的神灵种,以完全碾压他们的生命层次和力量,随意使用,玩弄,支配了他们近千年。

  只要神灵种死去,他们这些五阶超凡者……就是这片大地上新的神明。

  哪个走到这种境界的超凡者愿意被一个疯子呼来喝去,被他的喜怒主宰性命,又有哪个……能拒绝成为这种“神灵”的诱惑?

  只不过他们始终没有机会,皇帝诞下子嗣不受限制,只是拥有六阶资质的血裔是随机出现;而海德拉则唯有在生命末期才会生产子嗣,因此,他们的疯狂末期往往是错开的——要么是壮年的皇帝有能力终结末期的恐怖魔兽,要么是成熟的海德拉,有能力终结迟暮的君王。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能保证其中一个神灵种在解决掉对方后,依然能支配这片大陆,这个帝国数十年,足够他们把试图断绝血脉传承的五阶超凡者杀上千百遍。

  甚至于,皇帝和海德拉互相厮杀都是最糟糕的情况,这种大事件在帝国历史上只发生了两次,其他情况,都是皇帝和海德拉自愿步入终末,将力量传承给下一代。

  而现在……帝国正处在建国以来,最特殊的时期。

  ——不愿赴死的皇帝陷入癫狂,而本该能维持更长时间理智的海德拉,由于未知原因,此刻也已时日无多。

  理论上讲,弗拉梅尔和皇帝的死战之日必会到来,而决战之后,弗拉梅尔的灵魂,距离无穷信息侵蚀下的自我毁灭将更进一步,绝对活不了多久。

  而只要在这种情况下,同时断绝皇帝与海德拉的血脉,再撑过弗拉梅尔在短时间内最后的疯狂。

  帝国……将重新易主,再无神灵。

  至于海德拉发疯会把帝国毁成什么样……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些五阶冠冕能活下来就可以了,当初的开国皇帝能在征天王朝毁灭后的死寂中建立帝国,他们就做不到吗?

  明芙萝在三言两语间揭示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那就是,不管是安瑟还是海德拉,其实一点也不安全。

  “我并不清楚那个时间点究竟会在何时到来。”

  明芙萝如此说道:“但我认为……安瑟阁下应该对此有所准备了,所以,既然安瑟阁下要我评价兰斯小姐,我也只能指出这一点——”

  “不管安瑟阁下做好了多少准备。”

  她与炼金工坊里捶打着材料的工具一般,冰冷机械地说道:“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甚至是力量的你,一定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希塔娜死死咬住嘴唇,不断起伏的胸膛诉说着她现在勃发的怒意,但一言未发的状态,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又证明了她并没有办法反驳明芙萝的话语。

  假如……假如安瑟真的已经这么危险?我能做好每一件事吗?我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冲动害了他吗?我能……

  安瑟将手覆到了希塔娜的手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掰开她死死握紧的拳头,与她的细嫩的五指扣在一起。

  “明芙萝。”

  在希塔娜逐渐冷静下来的同时,安瑟着看向站这个仍囚禁在傀儡当中的聪明人,理性者。

  昨天他和希塔娜把明芙萝折腾到凌晨,明芙萝本来的确应该像希塔娜想的那样,现在还瘫在安瑟卧室的沙发上,但安瑟用药剂将她唤醒,给了她清晰的理智,并让她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想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你的这些话,无疑是在向我说明一件事。”

  他轻笑着说道:“你认为,自己是那个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比不稳定的希塔娜稳定无数倍的人,是吗?”

  “是。”

  “那么。”年轻的海德拉凝视着那双瑰丽却又冰冷空寂的紫色眼眸,慨叹道,“这就是你的答案,你的选择?”

  安瑟给了她两条路。

  究竟是继续这样试图拒绝他,对抗他;还是选择暂时的臣服与合作,直到最后时刻到来时,再想办法解决掉实现理想的最后障碍?

  明芙萝选择了后者,正如她可以看清海德拉的局势并不乐观,她更清楚……在巴别塔落入安瑟手中之后,自己就已经没了选择。

  偏偏不是强取豪夺,偏偏不是阴险欺瞒……就连明芙萝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皇帝就是把巴别塔给了安瑟。而安瑟呢?他别说索要了,可能连隐晦的暗示都没有做,就这么从那个霸道自我的伊沃拉手中,轻而易举地拿走了整座巴别塔。这是好事,在所有巴别塔成员眼中,天大的好事。

  但只有明芙萝一人知晓……安瑟的视界与未来中,从未容下那个她期盼的时代。

  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微微低头,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应:“是的,这就是我的选择。”

  比起在风雨飘摇中目睹巴别塔的崩塌,不如去赌在海德拉庇护下畅通无阻前进的过程中……发展出能彻底变革世界的力量。

  假如连现在都失去了,那还谈什么未来?

  “如果您有需要。”认清现实,做出选择的明芙萝·泽格低声道,“请吩咐我,安瑟阁下。”

  契首们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讲,安瑟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从客观角度讲嘛……

  这个女人,肯定做出了非常糟糕的选择。

  “你这么一说……”安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突然想到,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做。”

  “请说。”

  “你的本体。”他把下巴搁在希塔娜的肩头,似笑非笑,“很长时间,没见过太阳了吧。”

  “……”

  明芙萝身体一僵,竟没有回应。

  “巴别塔由我接手后,你就不必担心来自以太院的威胁了,我不是伊沃拉,既然保证你们的路会畅通无阻,那么以太院就不会再做些不该做的事,更何况……他们现在也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吧。”

  那场游戏结束后,安瑟在收获颇丰的同时,不忘顺带把以太院往火坑里推,虽然当时皇帝被安瑟三言两语就哄得和颜悦色,自认为狠狠打击了女儿的气焰,证明了只要她还在一天,帝国的主人就永远是她,但之后嘛……

  作为让这场游戏的结局变得如此滑稽荒唐的“罪魁祸首”,以太院虽然不至于被艾菲桑徳烧成残渣,但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至高九席之中,怎么说也得死上那么一两个倒霉蛋。

  “至于索伦的束缚,嗯……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快破解的差不多了,所以……”

  年轻海德拉的脸上扬起温和无害的笑容:“你也没必要继续用傀儡活动了,不是吗?”

  “能完美契合灵魂的肉体,对日常生活和实验研究都更有帮助,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吧。”

  短暂的沉默后,明芙萝微微点头:“我明白了,安瑟阁下。”

  “不用这么称呼我。”安瑟挥了挥手,“叫我安瑟就可以了,一如既往。”

  “……是。”

  明芙萝凝视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轻声呢喃道:“一如……既往。”

  等到明芙萝离开后,劳伦斯立马忍不住一路窜到安瑟脚边,蹲在那吱吱叫道:“少主,那个女傀儡……你之前不是不要了吗?现在又想把她收为契首啊?”

  它这种随性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僭越,毕竟弗拉梅尔都还坐在那喝茶。但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契首与海德拉就是这样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什么上下级。

  安瑟弯下腰,用手指摸了摸劳伦斯的脑袋,轻笑道:“究竟是不是她,也不好说。”

  “如果少爷需要魔之首的话。”托拉多说道,“选择行走于天国之路的超凡者,并不太合适。”

  “你又来了。”被安瑟摸得舒服的鼠鼠翻了个白眼,“契首本来就是要帮少主分担压力的,你非要让少主找个跟你一样的神经病吗?”

  “连深渊都不敢踏足的人,不配成为求道者。”

  托拉多冷笑一声,雪白的术士长袍上隐隐有复杂神秘的纹路浮现:“真理无尽,天国之路能窥见的世界,太狭隘浅薄了。”

  “托拉多说得对。”

  向来沉默寡言的提尔也在此时开口:“那个女孩,所言不假。少爷的处境……并不乐观,需要足够强大的武力,倘若能找到在魔道上有着与托拉多天赋不相上下之人,对少爷而言应当更加有利。”

  “我说你们都在慌什么……”劳伦斯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无比纳闷道,“少主肯定有自己的计划,难不成你们觉得,帝国里还有谁是不能被少主算计,而且能反过来算计少主的?老萨,你说是不是?”

  “老爷与少爷自有考量。”身为管家的萨维尔很少发表主观意见,“不过劳伦斯说的不错,帝国里,不存在能在智谋上威胁到少爷的人。”

  “对嘛,老大你说是不是,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老大,老大?”

  “……嗯?”

  端着茶杯怔怔发呆的弗拉梅尔,在劳伦斯的呼唤下回过神来,成熟英俊的中年男人略微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刚才在想,要不要把帝国的所有五阶全都杀掉……你们刚刚聊到哪了?”

  “……呃。”

  劳伦斯缩了缩鼠头,不太敢说话。

  还是安瑟平静地接过话题:“没有必要做这么荒诞的事,父亲。艾菲桑徳也不会允许您这么做的。”

  “她与您一样,被侵蚀,但并不愚蠢……我是您最大的掣肘,也是她在那决死之日到来时用以翻盘的关键,她不会允许我处在一个毫无威胁的环境,还是说……您想现在就与她开战吗?”

  “……说的也是。”弗拉梅尔摩挲着下巴,失笑摇头道,“我考虑得果然没你这么周全,阿瑟。所以,你肯定是提前做好准备了吧。”

  “当然。”

  安瑟回应道:“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中可不包括死在她或者其他五阶手里。”

  他的沉稳和自信让仰头看着的劳伦斯露出无比钦佩的神情,就连高傲的术士托拉多和情绪不如何外露的提尔,也都微微垂首以示尊重。

  海德拉的契首并不会被继承,在海德拉死后,契首们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多。因为替海德拉分担的混沌和疯狂,并不会因为海德拉的死亡而消散,反倒是会因为海德拉主体之死而愈演愈烈,他们的生命,其实已经随着弗拉梅尔的消亡而步入了倒计时。

  但他们已经追随着弗拉梅尔度过了一段比传奇更传奇的人生,几乎已经没有遗憾可言,有的契首或许会选择与弗拉梅尔一同死去,有的契首或许会在了结自己于尘世间最后的关联后,在某个地方结束自己的人生,又或者选择以最轰轰烈烈的方式死去。

  他们这样的传奇人物,对于安瑟的尊重,并不是出于身份差别,而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的少主表示最纯粹的敬佩。

  “那么,我就先走了,父亲。”

  安瑟扶着希塔娜站起身来:“还有不少事要去做。”

  “嗯,记得去看看你母亲……我们的聊天会没让她来,她可生气了。”

  弗拉梅尔笑着朝安瑟举了举茶杯。

  “……我会的。”安瑟微微点头,带着希塔娜离开了庭院。

  弗拉梅尔凝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凝视着那一头与自己妻子毫无二致的灿然金发,眼神突然有些恍惚而茫然。

  但那恍惚只是持续了一瞬,他便将端着的茶杯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萨维尔。”

  已经步入衰亡的海德拉突然说道:“阿瑟他会成为最伟大的海德拉,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对吧。”

  “是啊。”爬到茶桌上的劳伦斯点点头,“老大你都说过无数次啦。”

  “有这么多吗?”

  男人失笑道:“嗯……应该是有这么多的。”

  他摩挲着茶杯的杯壁,与安瑟如出一辙的蔚蓝眼眸中,倒映着杯中的水面,也倒映着无数……唯有他能看见,但却不可认知,不可理解的疯狂光景。

  “只是我很多时候都会想。”

  不知道究竟在看着什么的弗拉梅尔,轻声说道:

  “假如阿瑟,不是海德拉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会拥有更加伟大,更加美好的人生呢?”

  “……”

  契首们沉默不语,他们能和弗拉梅尔畅所欲言,但却唯独没有在这方面……发表看法和感想的资格。

  “我的儿子,对于诞生这件事,并没有选择,但我有。”

  “我选择了将他带来这个世界……可他是否对身上流淌的血,缠绕着他灵魂的诅咒,还有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我,怀有憎恨呢?”

  弗拉梅尔喝掉杯中的茶,从萨维尔手中拿过安瑟酿造的酒,自己给自己倒满,仰头一饮而尽。

  “噗……咳咳咳……也不知道阿瑟到底是跟谁学的,我明明从来不喝酒的啊。”

  男人砸吧砸吧嘴:“他怎么就把酒当成茶来喝呢?算了……感觉味道其实也不差。”

  弗拉梅尔·海德拉站起身来,走到庭院的中间,将视线投向帝都的最高处,投向那轮终日燃烧着的,第二轮太阳。

  于火中沉眠之人苏醒过来,同样也向他投来漠然危险的视线。

  “苟延残喘的失败者可没资格这样跟我对视,艾菲桑徳。”

  穿着高贵礼服,气质典雅雍容的男人露出笑容来——那狰狞,残虐,暴戾……糅杂了所有负面情绪恐怖笑容,证明着他其实根本不像生活中表现得那么理智,一切都如那双海蓝色眼瞳中招荡的疯狂。

  “要不。”

  他笑着说道:“就从现在开始,让帝国毁于你我之手吧。”

  阴影。

  在这一瞬间,不存在于现实的阴影,将整个笼罩帝都彻底笼罩。

  明明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但在这座庞大城市生活的所有人,却突然心神颤栗,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恐怖阴冷,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根本无从得知那发自内心的恐惧究竟源于何处,只能看到耀眼灿烂的阳光。

  弗拉梅尔抬起左手,距离帝都足有万米高的高空上,庞大的炼金要塞下端……探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炮口。

  被弗拉梅尔从零点迷界中挖掘而出的,来自征天王朝时期的遗宝,再经由他手升级改造后的产物——炼金要塞,诺统。

  萨维尔微微垂首,但身影却似乎介于存在于不存在之间;劳伦斯的微小的鲜红眼眸中泛着更加浓郁的血色;提尔沉默无声地站到了弗拉梅尔身前,那三米多高的恐怖身躯似乎又壮硕了几分;托拉多手握权杖,那权杖顶端积压酝酿起最纯粹的毁灭。

  只要弗拉梅尔有任何降下毁灭的想法,他们就会毫不犹豫贯彻弗拉梅尔的意念,从帝都开始,将整个帝国毁灭殆尽。

  那对视如此漫长,但好像又……如此短暂。

  “……”

  躲藏于源焰中的迟暮皇帝选择避开视线,不再与弗拉梅尔对视,这份示弱让男人的脸上重新浮现起平日里对安瑟的温和笑容,他挥了挥手,诺统收起它的毁灭,依然平静地于帝都上方的高空漂浮,契首们也收敛起各自的威压,全然不在乎整个帝都不知道有几个五阶被吓得差点当场跑路。

  “她还是这么软弱,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弗拉梅尔伸了个懒腰:“虽然阿瑟有他的计划,但既然本该是我要解决的问题……怎么能让他劳心劳力地去做呢。”

  “作为一个父亲,我已经够失格了,再把这种烂摊子丢给阿瑟,艾妮会和我分房睡的。”

  “劳伦斯,萨维尔。”他理了理衣领,准备离开庭院,同时说道,“去敲打一下可能蠢蠢欲动的五阶,艾菲桑徳既然退让了,那么多杀几个也无所谓。”

  “没问题,老大!”“明白了,老爷。”

  “至于提尔和托拉多……你们就算了,打起来会把帝都给拆掉,那会变得有点麻烦。我最近在找另一个零点迷界的位置,到时候跟我走一趟。”

  “是,主上。”“知道了,主上。”

  男人点了点头,从容沉静地向庄园外走去。

  弗拉梅尔·海德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暖阳熏然,一片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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