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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上)

  四十一

  商柔失笑道:「还什麽贵体。只是些小病而已,没想到劳烦大人亲临。」

  「所谓有教无类,当老师的不能挑学生,当大夫的当然不能挑病人,更别说公子您本就多病多痛,住在冷宫里真的是为难您了。」田太医叹了口气。

  商柔受的都是外伤,最近也有点咳嗽,田太医把脉之後就开了药方,他说道:「陛下出发秋猎之前,下官为陛下请过平安脉,也有跟陛下提起公子的事,」

  「谢谢大人为我美言。」

  「下官只是尽微薄之力而已,反而是许大人急得头发都白了,一连上了几本奏摺,陆大人也有从旁帮忙,但陛下都是不置可否,可是也没有重罚许大人和陆大人,或许是差不多消气了。」

  商柔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流露出喜悦。他又问道:「有一件事??还望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请公子直言吧。」

  「玉妃撞伤後脑,那麽快就薨逝了。」商柔平静地说道。

  田太医脸色一变,他连连拱手道:「玉妃娘娘红颜薄命,也是可惜。」

  商柔沉默半晌,点头道:「我明白了。」

  田太医看了商柔一阵子,说道:「帝王心术,公子还是莫要揣测。」

  「谢谢大人指教。」商柔想了一阵子,便把发间玉簪解下来,递给田太医,说道:「大皇子被逐出京城,皇后娘娘应该也没有心思打理玉妃娘娘的後事,陛下日理万机,估计都不会对这事上心的,烦请大人把这玉簪拿去换些钱,在宫外烧点东西给玉妃娘娘。她这人最是喜欢热闹,怕是受不了下面冷冷清清的。」

  玉姬尸骨未寒,大皇子刚刚被逐出京城,牧晚馥就抛下伤心欲绝的发妻,带着好友和爱妾去打猎了,这人的心到底有多凉薄。

  田太医见商柔衣着朴素,身上最值钱的估计就只有这根玉簪了,但也知道商柔的性情是肯定不愿意把玉簪要回去的,唯有接过玉簪,说道:「下官一定会烧些好玩意给玉妃娘娘的。」

  他不禁叹道:「公子的心思真细,玉妃娘娘是东瀛人氏,在中原本就无亲无故,她被迁往妃陵那天,不但陛下没有送行,连皇后娘娘也借病休养,李婕妤又是不良於行,最後只有贵妃娘娘和柳昭仪去送行了,场面实在是冷清至极。」

  田太医离开之後,商柔思考了许久。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跟凌绿说了,恐怕不出片刻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了,所以商柔也只能一人独自思索。

  大皇子害得玉姬摔倒一事或许真的是意外,却意外地成了牧晚馥把他逐出京城的导火索。他本就不喜外戚专权,这皇位若是传给大皇子,南宫家必定会把持朝政,所以他才提拔毫无家世的柳月媚,让她生了二皇子。

  由一开始,牧晚馥也许从没想过让大皇子继位,只是当时他新帝登基,还受到诸侯掣肘,所以才一直潜伏着。现在大半兵权已经收回手里,下一步就是根除南宫家的势力。

  为了巩固他自己的权力,不论是他的儿子,还是侍候在他身边的妃嫔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别人的荣辱和生死对他而言皆是无物。

  玉姬估计伤不至死的,应该是牧晚馥给了田太医一点暗示,玉姬才会香消玉殒来作为问罪大皇子的契机。

  南宫雪何等冰雪聪明,估计早就看透丈夫的心思,平日一定是对大皇子耳提面命,没想到大皇子却为了替商柔出头而戏弄玉姬,给了牧晚馥最好的机会。

  虽然玉姬只是侍妾,但身为东瀛进贡的美人,又是身处妃位,而大皇子身为帝皇之子,年纪小小便谋害人命,这是不可磨灭的污点,自是不配成为储君,成了牧晚馥驱逐长子的最佳理由。

  怎知南宫雪却说动商柔顶罪,牧晚馥心里自是气恼,所以重罚商柔,但大皇子始终难逃一劫,便以跟从镇东侯学习为由被送到凤临城里成为弃子。南宫雪若是胆敢真的对牧晚馥施压,牧晚馥把玉姬之事的真相抖出来,到时候大皇子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南宫雪只能哑忍。

  商柔失笑,自己竟然想通了当中的巧妙,看来自己侍君多年,竟也摸到几分君心。

  但这其实也不难猜,牧晚馥这人一向做事不怕人说,反正米已成坎,南宫家的鸟尽弓藏已是势不可挡。

  回想起来,大皇子会想到用蛇吓玉姬一事真的是意外吗?他平日也算是个沉稳的小孩子,怎麽会如此莽撞?

  但商柔已经无法再见到大皇子,也无从得知是否他身边的太监怂恿他动手—就算是又如何?这皇宫,甚至是这天下,本就不过是牧晚馥一人的棋盘。

  冷宫的厢房总是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苦涩得叫人落泪。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商柔的膝盖旧伤复发。凌绿今天又如常端着汤药去找商柔,却没有找到商柔,他放下汤药到冷宫的宫门里,没想到却看见小雅正在门缝跟商柔说话,商柔的脸色一片惨白。

  「妳这疯丫头又在说什麽?」凌绿吓了一跳,上前准备把小雅赶出去。

  「凌绿,我得出宫去。」商柔失声说道,他双手抓着凌绿的衣袖,浑然忘了自己膝盖还没有全好,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倒下来,几乎是跪在凌绿面前。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凌绿连忙扶起商柔,公子是愈来愈轻了,早晚就得随风而逝。

  小雅在门外红着眼睛说道:「婉儿病得很重!」

  凌绿知道婉儿是商柔的侄女,他叹道:「许大人不是在宫外好好照顾婉儿姑娘吗?」

  「婉儿病得很严重……我这次不去见她,或许以後都没有机会了……」商柔颤声说道,他想起合和公主临终前的死灰色的脸容,还有那个血淋淋的女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麽他总是留不着那些最爱他的人?为什麽他总是为了一个不爱他的男人而放弃所有爱他的人?

  「公子,别说您现在还在冷宫里,宫规可是明文规定妃嫔不能私自出宫的。」凌绿劝道:「若是您这次私自出宫,陛下是真的不会放过您的。」

  「说到底,我就只是他的玩物而已……玩物当然是不能有任何感情,不能与任何人有牵扯,对吧!」商柔恨恨地说道。

  凌绿还是首次看见商柔如此怨恨牧晚馥,不禁有点呆住了。

  小雅乘机说道:「我们当然不能出宫,可是皇后娘娘还在宫里,我们可以找她帮忙!」

  「不行!」凌绿立即说道:「无论皇后娘娘是否首肯,这事也会传到陛下耳边。陛下是绝对不喜欢听到这种事情的。」

  「婉儿是我的侄女!他可以有数之不尽的妃嫔男宠,我只有一个侄女!」商柔推开凌绿,辛苦地往门口爬去,看起来既可悲又可怜。

  凌绿哪里舍得他的公子如此受苦,唯有说道:「陛下有旨,非陛下手谕,公子不能擅自踏出冷宫半步,还是小雅妳去皇后娘娘那里禀明此事吧。」

  商柔没有回到房间休息,只是双手抱膝坐在木门的台阶上等待消息。

  凌绿心里着急,公子本就身体不好,现在怎麽又闹出这件事了。

  太阳毒辣,晒得商柔病得苍白的肌肤都泛起不健康的红晕。

  凌绿把热水放凉,斟到茶杯里递给商柔,又从水井里打水弄湿毛巾,为商柔小心地擦着汗,安慰着说:「公子别担心,婉儿小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商柔靠在凌绿身上,低声道:「我初初入宫时,想要跟婉儿一起守岁,他一下子就变脸了??如果早知婉儿会病成这样,那时候我一定会坚持见婉儿一面的。」

  他其实也没想过凌绿会回应,就是自顾自地说话而已。

  凌绿无言以对,公子为了陛下而背叛所有爱护他的人,陛下却只是一直安然享受公子无条件的深爱,连一点点体谅也不愿意给予。

  他在宫里多年,明白帝王和妃嫔冲突,吃苦的总是妃嫔,因为帝王的权力永远都是凌驾於妃嫔之上,所以就算陛下翻脸无情,凌绿心里不满,但嘴里总是劝公子低声下气地求和。

  可是,公子总是在哭,总是在委屈。现在他还年轻,陛下怜他痴心,总是会复宠他的。若有一天,陛下嫌弃公子年老色衰,公子到底该何去何从?

  过了半天,小雅总算回来了。若非凌绿一直在旁为商柔扇风递水,恐怕他早就中暑了。

  然而小雅却没有带来好消息。

  「皇后娘娘说陛下有旨,公子不能擅自踏出冷宫半步。」小雅还没有说完,凌绿就气得直跺脚道:「亏公子还替她的儿子顶罪,白白地捱了一百大棍!」

  商柔只感到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他的婉儿

  「皇后娘娘也有说她可以派人把婉儿从许府送到宫里,但大夫说了,婉儿情况严重,恐怕不适合舟车劳顿。」小雅又说道。

  商柔合上眼睛,他只感到双膝的旧伤痛得近乎麻木,终於双膝一软,跪在凌绿面前,叫道:「让我出去!凌绿,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就只剩下婉儿了!让我见见婉儿!」

  凌绿连忙扶起商柔,小雅在门缝里看着也是恨不得马上冲进来,她紧握拳头道:「商大哥,我们还可以找陆大人帮忙。」

  商柔摇头道:「不能连累陆萱??」

  「婉儿现在就在鬼门关里徘徊!难道你要等陛下回来吗?」小雅抓着门把道。

  凌绿搀扶着商柔站起来,他知道一旦牵扯到陆萱,事情的发展只会使陛下和公子之间的裂缝愈来愈大,但他实在不忍看着公子真的被逼入绝路。

  「公子,找陆大人帮忙吧,陆大人总会有办法的。」

  商柔低头许久,终於还是道:「小雅妳替我把这件事告诉陆萱吧??他若是不愿意帮忙,也不要勉强他。」

  夜里,商柔坐在窗边,这里荒凉冷清,哪里及得上彩霞馆的高床软枕,薰香四溢。他发着呆,只隐约听见远方好像有更夫在叫喊着。

  他的背伤还没有全好,本该在床上休养,但他躺得太久老是腰酸背痛,加上总是想着婉儿的病情,更是心烦意乱,哪里愿意躺下去。

  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着窗框,商柔立即站起来,果然看见陆萱站在窗外,向商柔伸出手。

  商柔没有握着陆萱的手,只是急急地问道:「婉儿怎麽样了?」

  「你见到她不就知道了吗?」

  「至少??让我做点准备。」商柔颓然坐下来。

  陆萱探身,一把扯着商柔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怀中,然後把他横抱起来,低声道:「别想那麽多,我们准备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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