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宅_又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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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分宅

  天蒙蒙亮,季念手盖在额头上,皱了皱眉。

  却在注意到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时,吓得从床上爬了起来,看清来人后她深吸一口气:“翘……翘翘?你怎么在我屋里?”

  苏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沉默了半晌,问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到自己屋里的吗?”

  季念揉了揉太阳穴:“你在说什么啊?”

  苏翘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两下:“那你还记得你昨天喝了多少吗?”

  这下季念终于有了点记忆,昨日谢执走后,她一个人在那儿把段伯的西凤酒都喝完了,然后……她晃晃头,脑中一片空白。

  “昨天晚上月色正好,所以我——”记忆还停留在和谢执喝酒的那一段,她想了想苏翘如果知道后的反应,把遇到谢执的事去掉了,“我不小心在段伯那里喝多了。”

  床头摆着盆水,苏翘绞了张脸帕递给她,点点头不见异样,看起来是相信了她说的话。

  但反正,季念想着,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季念接过脸帕,又开始疑惑那自己昨日是怎么回来的,刚想问问,便听苏翘轻飘飘来了一句:“不小心和谢执一起喝多了。”

  帕子覆在脸上,季念两只手在脸帕上僵了下,随后维持着若无其事地表情拿下帕子:“他没喝多,我们就是偶然碰上了。”

  “装!昨天谢执都亲自送你回来了!”苏翘突然跳了起来,“你和他和好多久了!都不告诉我!”

  季念本就有点头疼,这会儿被她喊得炸耳,顾不得去想怎么会是谢执送她回来的,闭着眼往后躲了一下:“我没和他和好,我和他之间谈不上好不好坏不坏。”

  听罢,苏翘的表情变了几变,似是努力在压制。

  季念嗓子发干,也不知她怎么这副表情,只想下去倒杯茶喝,可她还没来得及掀开被褥,苏翘把什么东西拍在被子上,贴近她:“你们要是没好,能立下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季念被她越说越糊涂,拿起被子上那张皱了两道的纸。

  墨香混着一股别样的味道飘散开,她垂下眸,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虽有些歪扭脱力,但很明显,这就是自己亲笔所写。

  季念与筑文十一年三月二日立此字据,城外小宅一分为二,东侧厢房归季念所住……

  “……西侧厢房分于谢执,”季念念到一半,一早的余醉在此刻散了个空,她猛然抬头,“什么意思?这宅子谁买下来了?怎么就我和谢执一分为二了?”

  “姑奶奶,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了啊!”苏翘抢过她手中的字据,摊开指向最后一行,“你再看看这个!”

  季念蹙紧眉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短短两句接在最后一行:买下此宅的银两,季念都会出,而谢执只要做以下三件事——驱邪,辟鬼,镇宅。

  “……”

  季念是真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写下这种东西,还“季念都会出”,她没有那么大方,这绝对不是她会说出的话,也完全不是她平日的语气。

  可这纸上的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的笔迹,连她自己都没法否认,更遑论下方按着的两个荒唐无比的手印,无不提醒着她,这事儿就是发生了,而且谢执还同意了。

  她翻手看着的拇指指腹,犹疑地翻回手,对着手印的轮廓把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上去。

  “别比划了,你比多少次都是那样。”苏翘瞥她一眼,冷不丁丢出一句。

  昨夜谢执送季念回来的时候,苏翘一晚上没睡着。

  当年谢执和季念的事情她不知细节,但来龙去脉还是了解的,这些年季念不说,她便也闭口不言,直到发生了嘉裕侯那档子事儿,她才装作玩笑般再度提起谢执。只是她太了解季念了,寥寥几句就能分辨出那两个人之间没可能了,直到她昨晚撺掇季念去和谢执抢宅子——

  她说话常凭直觉,有的话没细想便出口了,后来再回想季念的种种反应,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误打误撞评论季念心里只有最初那座宅子之时,是戳中人那块软肉了。

  谁想到等她察觉不对又找不到季念的时候,就见谢执亲自把人给送回来了。苏翘照顾她到半夜之后,索性也不走了,蹲在人床边上直蹲到天明,高兴归高兴,被瞒着的气愤归气愤,总之就是要问个清楚。

  谁晓得,这回是真问清楚了,苏翘听完两个人如何在酒肆闹了场矛盾,高兴气愤全变成了一场乌龙。

  “我……”苏翘坐在桌边还想说什么,视线突然由下往上,看着站起的人,“你去哪儿啊?”

  季念指腹摩靡两下:“有点事。”

  “今天可三月三日了!”苏翘提醒道。

  每月四日都是觉春楼结账发工钱的日子,苏翘理不清,这些事向来都是季念负责。

  “账目的进缴存该我前两日做完了,都可以合上,锁进酒楼的柜子里了,工人的工钱也都核算好了,明日一早我会去的。对了,春日将至,算着库存这两日把梅花酒下了吧。”季念将帷帽的垂纱放下,有条不紊地嘱咐道。

  苏翘摇头晃脑地拍拍手,是打从心底里佩服。

  若换做另一个人这段时日前前后后遇上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莫说是出什么疏漏,恐怕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可季念不一样,她太能挨下旁人吃不起的苦头了,不管平日里有多忙,她总能一声不吭地把所有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很少会出什么差错。

  苏翘又瞅了一眼,想起来:“所以你去哪儿啊!”

  季念折好那张字据置于袖中,向外走去:“找谢执。”

  苏翘说这些时日谢执住在荀府,季念没能在荀府找到谢执,却从荀绍景手上拿到了一张地契。

  荀绍景见到她没有一点生疏的样子,就像是日日常相见般,季念想到谢执很久以前说明顺城没有荀绍景不认得的女子,倒是挺真的。

  她拿到地契后也无意寒暄,直奔城外的宅子。

  到那里的时候已是中午,谢执果真在里面,成二也在,两人就站在院子中央稍侧的地方,谢执给了成二一封信,交代了几句。

  季念走进才发现,院子里还有别人,穿着道士衣装,还带着几个小道士。

  见有人来,谢执侧头看了她一眼,回头对成二道:“你将这封信带给先生,让他不必担心,去吧。”

  “是。”成二很有眼色,刚要走,可瞄了眼信封又犹豫着回过身,“公子……”

  季念抬眸,视线顺着成二的手,落在信封“先生亲启”这四个字上。

  谢执:“怎么?”

  成二小声嘟囔:“您又不是写不来楷书……”

  谢执上前把信封背面朝下,无声地笑了下:“皇上不是因为我写草书而封的谢府,亦不会因为我写了楷书而召我回去。”

  季念移开视线,垂下眼亦悄然勾唇。

  先皇和皇上极爱楷书,朝野上下便也重视帖学,练那秀丽匀整的字体,只有谢执这么多年都还是写得一手草书,并非那草书写得不好,而是好得太突出。谢执的字师承大家,方圆连转皆张弛有度,一笔一划皆流转自如,荀绍景曾说就连他的字都含着仙气,无形中透着形,疏离不可碰。

  季念却觉得,融在他每个字里的不是仙气,是骨气。

  谢执就是这种人,并非刻意要做与众不同的人,但也不会去迎合旁人的喜恶,所以纵然朝野上下都为了顺适圣意去写那工整规矩的字,他也不会为了别人去改变什么。

  成二撇撇嘴,知道多说也没什么用,见季念在一边站了许久,只得闭嘴把信收好。

  两人说完话,谢执转过身,微笑看着她。

  昨晚季念和谢执分明是不欢而散,酒后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变成了现在这个一宅两分的情况,她一路过来心里忐忑地设想了各种糟糕情况,但他这般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倒着实让季念一愣。

  “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念深吸一口气。

  “如你所见,我回去寻东西时被季三小姐拉住,硬是塞给在下一叠银票,最后就变成这样了。”谢执走了两步,指了指她脚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季念低头,看见地上用白色粉末画出一道粗粗的长线,正隔在两人中间。

  敷衍却也够了,毕竟这宅中的两间厢房离得着实远。

  季念取出地契:“我不清楚昨日我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这座宅子可以给你,我回城住。”

  “城中?”谢执没接过,“如今城中最出名的便是三小姐和我,流言漫天,三小姐住在城中恐怕不堪其扰。”

  季念也跟着微笑:“但谢公子不觉得,若有人知道我们一起住在城外同一座宅子中,恐怕以后不堪其扰的时候会更多吗?”

  谢执神情淡淡的,看似并未受她话的影响,问道:“回城便无人扰了吗?何况三小姐回城打算住在季宅,还是苏宅?”

  季念动动唇,未等她开口,谢执又道:“你不是那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季念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地契,半晌才松开,道:“我可以去寻城内别的地方住。”

  “苏家小姐昨晚告诉我,”谢执平静开口,“你看了许多地方都觉得不满意,只喜欢这座宅子。”

  季念嘴角抽动,面上勉强维持着一个弧度:“但——”

  成二一直没走,左看看右看看,适时打断季念:“三小姐无非是担心共住一宅,不合礼数,但宅子一隔你们互不干涉嘛,而且您别看字据上写的,公子不会白住,僦赁*的银子都凑好了。”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季念有些头疼。

  “成二懂的,但我家公子只在此处住四个月,这宅子买都买了,您这么送给公子可就浪费了。”

  谢执睨了他一眼,成二见状,说完麻溜地跑了。

  季念问面前人:“你只住四月?”

  谢执笑了声,反问:“觉得很短,可以接受了?”

  季念别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之后他会去哪儿,但季念抿抿唇,到底没问出口。

  她躲闪的目光落在谢执眼里就好像是被说中了般,他依旧笑着,眸色却沉了些:“确实很短,四个月远比四年短多了。”

  地契在手中被悄然揉皱,季念没答上话。

  谢执说的每一句都没错,是,她不愿住在城中,更不可能回季宅,此处出了明顺城好一段路,真要说的话算得上乡野处,又因闹过鬼而无人光临,是最不受人扰的地方。

  是,她就是从一开始就想要买下这里,最喜欢的宅子,极低的价钱,连地契都已经拿在手上了。

  还有最烧心的,仿佛质问般——四个月那么短,你还要再拒我一次吗?

  她说不出口,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口。

  没了对峙,没了僵持,只剩沉默的同意。

  流云低低地压下,清清浅浅地衬着眼前人的温文尔雅,她听到他转身前哼笑了声:“对了,三小姐先前诸多顾虑,莫非是害怕我会越界?”

  谢执与她都站在那根线后一尺,他们之间因为两人的站位而隔开一段距离。

  可那明明是很小的一段,小到随意一步便可逾越。

  她看着自己和那道线间的留空,终于抬起头望向他的眼底:“谢执,我怕的是自己会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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