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更深人去寂静
未名望着远远离去的队列，身后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只是神情不似他那般淡漠，而是带着几分怒气。
漫天大雪散去，孟宫之中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孟王一身红装套在肥硕的身躯上，婚宴还没开始已是满脸酒色。身旁的美人们嬉嬉笑笑。
“禀报大王，世安公主到。”宦官禀报孟王。
按照孟国规矩，女子到夫家后要先同夫君一起祭天地，再从其他礼仪。枳繁蒙着红纱，由侍女扶着，踏上锦绣地毯，缓缓前行。
孟王不以为意。
“天地明日再拜也不迟，带公主去玱延宫候着吧。”
宦官和众人皆是有些尴尬。
“诺。”
孟王继续喝杯酒，美人在怀，哼着小曲子。
相国大人见了，沉吟道：“两国联姻，不是儿戏。虽然那世安公主嫁过来只能为妃，礼数毕竟在那里。”
孟王不甚在乎，道：“嫁过来了就是寡人的人，讲究那么多作甚。陈国就那么点出息，他们的女人也不值得高看。”
枳繁听在耳中丝毫不生气，镇定自若走出大殿，去了玱延宫。
给孟王捶腿的太监笑道：“这世安公主本名九百燚，抛去身份不说可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九百燚？”孟王为了羞辱陈国只要求一定要娶个陈后生养的公主，至于那公主本人如何他倒是从没在乎过，“没想到陈王那老匹夫终究舍不得自己女儿，竟派了个冒充的！”
孟王脸上横肉抖了下，气得把酒爵一砸，酒水四溅。
那个太监倒是不慌不忙，道：“大王何必动怒？九百燚为陈国第一美人，如今大王得了不比娶个姿色平庸的公主好？况且名声您已经占了。陈国也是想到这点才挑了她过来。九百燚本就是皇亲国戚，也算不得假。”
孟王一听又大喜，一改方才的懒散，立刻招手。
“来人，备轿玱延宫。”
枳繁坐在榻上发愣，倏然一惊，眼前红纱被人揭去。孟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朝上抬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的确是个美人。枳繁被他捏得疼，别过头去，却又被孟王钳住肩膀。孟王胡乱扯开她的衣裳，一身横肉迫不及待压上去。
枳繁惊恐万分，想挣扎却挣扎不动。不知为何，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的身体就全然不听使唤，从前的武艺尽失，甚至稍有不慎就生病很是虚弱。孟王对她用强，她只能无力地挣扎几下，毫无作用。
那一刻，她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疼，不是因为孟王，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到了这种时候心里竟然只有两个字。
容与立于窗外，墨发上积着层薄雪，握拳的手渗了几滴血。他听到了她心里的两个字——未名。
容与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无非是做该做的事，弃该弃之人。他没做错，仙凡有别，自己肯定不能和凡间女子纠缠不清，那样于己于人都是悲惨。九百燚有她自己的命运，只要不牵扯上，便是上策，其他的，说到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容与一贯秉承的原则。
但此时，容与只觉得自己错得极为深重，他亲手将枳繁推给了别的男人，推给了孟王那种人。他亲手让枳繁活在了地狱里。
就为了自己得到所谓的解脱。
容与是了解自己的，若他当真一点未曾动心，他不至于做出那种决绝的事，把她推开。就因为发现了心念之变，他才快刀斩乱麻。够狠，够准。
只是这次他的利刃也全数刺在了自己心上。他在枳繁的梦境中看着过往，当个旁观者，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有关又无关，无论多痛苦，他都无能为力。有生以来，容与第一次被无力感淹没。他眼睁睁看着枳繁在地狱中挣扎，心中清楚那一切曾都真实的发生过。
夜上三更，孟王早就沉沉睡去。枳繁厌恶地推开孟王又粗又沉的手臂，孟王翻个身继续打呼噜，睡得死沉。枳繁起身披件外衣走出玱延宫。
她望了望玱延宫的红色牌匾，笑了。
玱延，苍颜，说的不就是她。
这时她倒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还有时间思考如果不是她而是真正的九百燚那该怎么办呢？九百燚和紫绀一样，纤柔脆弱。
“她们那样的女孩子.......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枳繁坐在池塘边的大青石上自言自语。雪稀稀疏疏落在她鲜红的嫁衣上她也没觉着冷。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枳繁缓缓沉入湖中，胸口处插着根金簪，血流如柱染红一潭清池。
容与飞奔过去想抓住枳繁，却怎么都抓不住，手里空空如也，只能看着她一点点沉下去。全然忘了这是梦境而他只是过客。
四年间在枳繁脑海中没有丝毫记忆，转眼就是四年后。
又是一年春好处，陈国王都木兰盛开。枳繁远远看到九百连华和六月雪，眼中含泪。短短四年时间，他们似乎苍老许多。她记得出嫁之时六月雪为她梳发髻，抽噎得不能自己。六月雪悔不该当初，根本不应把枳繁接回家，让她为家族牺牲。
步撵到了九百连华和六月雪面前。六月雪嘴唇动了动，想抱抱枳繁，却跪下道：“民妇六月雪，拜见王后娘娘。娘娘安康否？”说话间已是泣不成声。
枳繁跪下轻轻抱住六月雪，闭上眼。
是了，枳繁现在是孟国王后。夫君，是新任孟王孟随。她嫁过去不到一年老孟王就死了，二王子孟随夺位，垂涎枳繁美色不仅不让她殉葬，反而乃入后宫立为王后。先嫁父再嫁子，九百燚在孟人口中早已污秽不堪，陈国人也深以为耻。
如今孟国内部纷争已经平息下来，这次是四年来枳繁第一次回陈国。
母女俩站起来，六月雪朝后望一眼，木兰枝后一人长身玉立，依旧白衣胜雪。
“未名，我们又见面了。”
风过尔，木兰花瓣纷飞散落一如七年前在九百府初遇。
枳繁望着未名，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相隔四年光阴。
她的声音很清脆，未名甚至记得和七年前那个黄昏里一模一样。
枳繁在府中那几日依然像过去般跑到木兰苑听未名弹琴吹笛，只是这次，她只是掩在层层花枝后，静默安谧。
作为孟国王后和陈国的世安公主，枳繁此次回国是为看望父母及陈国王后。没过几日她便进了陈宫，说是跟王后叙叙母女之情。
九百府众人送枳繁离去。枳繁望着远处立于舜华阁飞檐上的身影，淡淡笑了。转过头来，眼神瞬间阴鸷。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未名一手持名剑轩辕，面色阴沉。枳繁墨丝随风，一身红衣纷飞。
雪随风喧嚣，落下一地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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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散去，孟宫之中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孟王一身红装套在肥硕的身躯上，婚宴还没开始已是满脸酒色。身旁的美人们嬉嬉笑笑。
“禀报大王，世安公主到。”宦官禀报孟王。
按照孟国规矩，女子到夫家后要先同夫君一起祭天地，再从其他礼仪。枳繁蒙着红纱，由侍女扶着，踏上锦绣地毯，缓缓前行。
孟王不以为意。
“天地明日再拜也不迟，带公主去玱延宫候着吧。”
宦官和众人皆是有些尴尬。
“诺。”
孟王继续喝杯酒，美人在怀，哼着小曲子。
相国大人见了，沉吟道：“两国联姻，不是儿戏。虽然那世安公主嫁过来只能为妃，礼数毕竟在那里。”
孟王不甚在乎，道：“嫁过来了就是寡人的人，讲究那么多作甚。陈国就那么点出息，他们的女人也不值得高看。”
枳繁听在耳中丝毫不生气，镇定自若走出大殿，去了玱延宫。
给孟王捶腿的太监笑道：“这世安公主本名九百燚，抛去身份不说可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九百燚？”孟王为了羞辱陈国只要求一定要娶个陈后生养的公主，至于那公主本人如何他倒是从没在乎过，“没想到陈王那老匹夫终究舍不得自己女儿，竟派了个冒充的！”
孟王脸上横肉抖了下，气得把酒爵一砸，酒水四溅。
那个太监倒是不慌不忙，道：“大王何必动怒？九百燚为陈国第一美人，如今大王得了不比娶个姿色平庸的公主好？况且名声您已经占了。陈国也是想到这点才挑了她过来。九百燚本就是皇亲国戚，也算不得假。”
孟王一听又大喜，一改方才的懒散，立刻招手。
“来人，备轿玱延宫。”
枳繁坐在榻上发愣，倏然一惊，眼前红纱被人揭去。孟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朝上抬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的确是个美人。枳繁被他捏得疼，别过头去，却又被孟王钳住肩膀。孟王胡乱扯开她的衣裳，一身横肉迫不及待压上去。
枳繁惊恐万分，想挣扎却挣扎不动。不知为何，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的身体就全然不听使唤，从前的武艺尽失，甚至稍有不慎就生病很是虚弱。孟王对她用强，她只能无力地挣扎几下，毫无作用。
那一刻，她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疼，不是因为孟王，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到了这种时候心里竟然只有两个字。
容与立于窗外，墨发上积着层薄雪，握拳的手渗了几滴血。他听到了她心里的两个字——未名。
容与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在想什么，无非是做该做的事，弃该弃之人。他没做错，仙凡有别，自己肯定不能和凡间女子纠缠不清，那样于己于人都是悲惨。九百燚有她自己的命运，只要不牵扯上，便是上策，其他的，说到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容与一贯秉承的原则。
但此时，容与只觉得自己错得极为深重，他亲手将枳繁推给了别的男人，推给了孟王那种人。他亲手让枳繁活在了地狱里。
就为了自己得到所谓的解脱。
容与是了解自己的，若他当真一点未曾动心，他不至于做出那种决绝的事，把她推开。就因为发现了心念之变，他才快刀斩乱麻。够狠，够准。
只是这次他的利刃也全数刺在了自己心上。他在枳繁的梦境中看着过往，当个旁观者，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有关又无关，无论多痛苦，他都无能为力。有生以来，容与第一次被无力感淹没。他眼睁睁看着枳繁在地狱中挣扎，心中清楚那一切曾都真实的发生过。
夜上三更，孟王早就沉沉睡去。枳繁厌恶地推开孟王又粗又沉的手臂，孟王翻个身继续打呼噜，睡得死沉。枳繁起身披件外衣走出玱延宫。
她望了望玱延宫的红色牌匾，笑了。
玱延，苍颜，说的不就是她。
这时她倒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还有时间思考如果不是她而是真正的九百燚那该怎么办呢？九百燚和紫绀一样，纤柔脆弱。
“她们那样的女孩子.......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枳繁坐在池塘边的大青石上自言自语。雪稀稀疏疏落在她鲜红的嫁衣上她也没觉着冷。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枳繁缓缓沉入湖中，胸口处插着根金簪，血流如柱染红一潭清池。
容与飞奔过去想抓住枳繁，却怎么都抓不住，手里空空如也，只能看着她一点点沉下去。全然忘了这是梦境而他只是过客。
四年间在枳繁脑海中没有丝毫记忆，转眼就是四年后。
又是一年春好处，陈国王都木兰盛开。枳繁远远看到九百连华和六月雪，眼中含泪。短短四年时间，他们似乎苍老许多。她记得出嫁之时六月雪为她梳发髻，抽噎得不能自己。六月雪悔不该当初，根本不应把枳繁接回家，让她为家族牺牲。
步撵到了九百连华和六月雪面前。六月雪嘴唇动了动，想抱抱枳繁，却跪下道：“民妇六月雪，拜见王后娘娘。娘娘安康否？”说话间已是泣不成声。
枳繁跪下轻轻抱住六月雪，闭上眼。
是了，枳繁现在是孟国王后。夫君，是新任孟王孟随。她嫁过去不到一年老孟王就死了，二王子孟随夺位，垂涎枳繁美色不仅不让她殉葬，反而乃入后宫立为王后。先嫁父再嫁子，九百燚在孟人口中早已污秽不堪，陈国人也深以为耻。
如今孟国内部纷争已经平息下来，这次是四年来枳繁第一次回陈国。
母女俩站起来，六月雪朝后望一眼，木兰枝后一人长身玉立，依旧白衣胜雪。
“未名，我们又见面了。”
风过尔，木兰花瓣纷飞散落一如七年前在九百府初遇。
枳繁望着未名，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相隔四年光阴。
她的声音很清脆，未名甚至记得和七年前那个黄昏里一模一样。
枳繁在府中那几日依然像过去般跑到木兰苑听未名弹琴吹笛，只是这次，她只是掩在层层花枝后，静默安谧。
作为孟国王后和陈国的世安公主，枳繁此次回国是为看望父母及陈国王后。没过几日她便进了陈宫，说是跟王后叙叙母女之情。
九百府众人送枳繁离去。枳繁望着远处立于舜华阁飞檐上的身影，淡淡笑了。转过头来，眼神瞬间阴鸷。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未名一手持名剑轩辕，面色阴沉。枳繁墨丝随风，一身红衣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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