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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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听牌记");

  车子发动前,

  顾岐安就无比托大地叮嘱过小钱。

  不是“开稳些”或“开快些”,而是“跟紧些”。

  跟紧?跟前面那辆?好家伙啊……

  小钱心道这祖宗怕不是有病,想一出是一出。

  岂料喝醉的祖宗会读心。他来的时候是个艳阳天,

  所以戴了副墨镜。闻言就食指穿入桩头处,

  把镜架整个打跌下来,眼神能杀人,

  “你嗓子里害了疔还是怎么着,

  有什么话不敢大点说?”

  有何不敢?

  仆人眼里无英雄。小钱说心里话,“您听我句劝,

  追车到底不是办法。凭太太那个性子,吃软不吃硬……”

  “少特么废话!”

  ……

  眼下,再过半条路到小区门口。原本歪靠歇酒的顾岐安终于豁眼来,重新盯着前方车子的尾灯,留神一切可能的突发状况。

  殊不知那厢,

  发现被尾随的梁昭即刻翻腕看表,

  九点缺一刻,应该还有人在加班,

  “顾总,

  麻烦你送我去趟公司,

  我突然想起有些重要文件忘了拿。”

  顾铮:“你认真的?现在?”

  “非常特别以及极其认真。”

  原先搭车的几位同事都已下车,就着无外人,顾铮与她半真半假地戏言起来,

  “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

  你在我和他之间,下意识且趋利性地择了我?”

  他侧回首来看梁昭。行车光影变幻里,二人似有若无地对视,

  在考量,更在试探。

  二顾最大的共性,无外乎他们都深知她是个聪明女人。从来明于事理并善于自保。

  好比当年,她在迟到路上就预感面试会很悬,于是刻意别着孝章。要么以此博出位,要么至少暗示他们,我是家务事耽搁的。

  她总得赌一项。

  又好比她与顾铮离婚之后,姜芙大闹公司,有关梁昭陈年插足上位的言论沸沸扬扬,她会明哲保身般地嫁给顾岐安。像个拿社稷奈何不了的苟且皇帝,偏安一隅。

  顾铮说过,论心机,梁昭你不输给任何上位者,坏起来能叫人恨得牙痒。

  “别误会,”梁昭从后视镜上收回目光,“我做什么都只跟从自己的本心。”

  “好一个本心。”

  顾铮轻慢一笑。

  他得帮她回忆什么,这话她并非头一次说。说起来,他们当初的暧昧关系还是顾铮未婚妻捅破的。

  辜小姐难得来趟内地,也是想来查查岗,看这厮一天到晚究竟忙个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忙公事可以,我权当你在为我们两家以及将来的婚事博前程;忙着周旋莺莺燕燕的话,我可不答应!

  熟料还真给她逮着了。

  辜小姐当着梁昭的面摔了一盏茉莉茶,滚烫茶汤混着碎渣溅到她脸上,正房弹压通房般的嘴脸,“人呢,是一代坏似一代的。我晓得,眼里也看多了。今天我懒得动嘴皮子教育你,毕竟赖也得赖老顾管不住下半身。反倒我还庆幸得很,好在他没搭上什么不三不四没个斤两的野路子。谈起条件来也不慌被人给讹上。”

  事后梁昭就同顾铮彻底切断了联络,哪怕是公司照面,她也躲着他。甚至向当时的直属领导请调,想调离到其他子公司去。

  偏偏事与愿违。次日申请就被顾铮打了回来,梁昭才知道自己何其天真!

  终审环节是绕不过顾铮签批的。

  当晚,即将去深圳散心的梁昭就在机场路上被他截住了。

  顾铮直接下车上到她的车里,问她,如果我今晚选择与你一起走,或者该是出逃,

  “你肯不肯回到我身边?”

  人好像非得离经叛道地做点“不对的事”方才快乐,方才灵魂自由。梁昭没有答复他可与不可,只是无比挣扎道:“顾总,我做什么都只跟从自己的本心。”

  本心?好。

  阖上车门的顾铮系安全带,“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本心就是我。”

  眼前他也本想故技重施、旧话重提,结果箭在弦上,死活也发不出去。

  原因只是梁昭的眼神不同了,曾经有多炙热,此刻就有多寒冷,以至于无限清醒地告诉他,

  “那你还是就近放我下车罢。谢谢。”

  这一秒的梁昭才让顾铮开始承认,甚至服输。

  她原本被他死死拿捏的软肋就是“情”。再高明的人也难逃在情字里跌跟头,翻翻滚滚,磕磕碰碰,像一尊金漆神龛,豁了个斑驳口子,堕落腐朽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如今的她对他无情可言了。

  找不到突破点,此题无解。

  司机得到顾总的指令,徐徐靠边泊停。

  后方奔驰也紧跟着停下来,间隔一米,拿大灯闪着这头。

  顾铮还是想说些什么,“假设我们当初没离婚……”

  “不一定。”梁昭能猜出下文,无外乎问她是否还有以后,可是站在现在时间轴上的他们要如何去设想过去?

  “我只能说,无论将来遇见谁、发生什么,你始终是我生命里最浓墨重彩的人之一。”这句她很真心,

  “但是顾总,我们应该争取未来的种种可能性,而不该是已然过期的‘如果’。你忘记曾经教过我的话嘛?因为黄了一家客户,你让我把失败经验利用到下个case里,而不是一味地拘泥不前、无用懊悔。”

  她始终记得,也永远感遇。

  推门下车的时候,梁昭看到某人斜靠在车头边,烟连抽个三四口,才衔下来掸掸灰。

  他必然是喝醉了。梁昭想也知道,这人唯有在醉酒下才会做些疯疯痴痴的事。比如追车,亏他想得出来,警匪片还是谍战片看多了!

  她甚至不想睬他,径直走进街边药店,买布洛芬。她还是苦受偏头痛折磨,每天靠止疼药吊着半口气。

  结账的时候,她莫名其妙要了两盒解酒灵。

  出店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药扔他怀里,“喝!喝完滚蛋。”

  稳稳接住的顾岐安看也不看就把那盒药掷进垃圾桶,灯下抬眼看她,挑衅且无畏,“我要回我家。”

  “那你回啊!谁还不让你回了?”

  “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他就迈步走到她身边来,作势要双双把家还的架势。这个档口梁昭才发现他的车不知何时开走了,等一下,她不懂,这是搞什么名堂?“贼砍头的!真喝糊涂了你,这是我家不是你家!顾先生,请你自重。”

  “有什么区别?”

  强盗逻辑的意思是,从前婚前他就已把房子过户到她名下。

  现如今劳燕分飞,产权还是以她之名。没有量变就不存在质变。

  梁昭气到摸着额头喊天,“不可能。顾岐安我警告你,你今晚别想踏进我家家门半步。不可能你知道嘛?我完全可以报警让民警过来抓你,你那么想坐牢子就可劲造。”

  说罢她拂衣而去。

  不成想,徐徐夜风里,身后还是跟着他脚步。

  晃荡却肯定,慢也亦步亦趋。

  最最荒唐的还属那门禁保安,记性颇好,与所有业主都无比相熟。见顾岐安破天荒回来了,“诶呦”一声,“我就说你俩离了还得合吧!看吧,猜得准不准?”

  梁昭无言以对,身后人却隐隐笑意,“嗯,那您要不指教一下下期六/合/彩的号码?”

  忍无可忍的人回头同他发作,“谁跟你合了!你要不要脸?不要我还要,你再这样我打电话给丁教授了。叫她看看她的好儿子,上台面的事偏不做,净干些没里没外的丢人勾当!”

  她不知道,这句话误打误撞戳了他雷区,以及连日来坏心情的因由。

  顾岐安即刻脸一沉,“你多大?闹不过就‘我告你妈、告老师’!”

  恼羞成怒的嘴脸也只有蛮不讲理来对付。梁昭还在愣神,顾岐安就上前一步扽着她手腕,这会子他又不醉了,直管拉她向前走。

  梁昭不依,踢他也搡他。被惹毛的人干脆气不过地捞住她下颌,呼吸里逼人的酒气,“怎么了呢?轮到老子就活该被你踢打?今晚要不是我跟过来,你怕不是早和那狗东西快活去了!”

  “你胡说!”

  别开脸的同时也狠狠刮开他的手,梁昭忍忍才没一掌掴上去。

  二人对弈且纠缠着一路,倒也齐齐上了电梯。她对着梯门整理仪容,气息急促地声明,“你这是在做什么?下三滥的伎俩,也不怕跌份?还要我说多少回,我们已经离婚了,字面意思,不该来往的意思。顾先生,你给我些个人空间行嘛?或者,麻烦你放过我,好?”

  这个女人绝情起来是很可怖的。你不信就只有句句往她枪口上撞的下场。

  譬如顾岐安反问,“放过你?我当真不放过你,还能由着你到今天?”

  梁昭就秒答,“呵,那么你眼下又是在干什么?”

  电梯门开,前方的人缓缓回过身来无比戏谑地看他。带妆一晚的雾面容颜此刻也些微褪了,可还是好看,她从来这般美且夺目,素颜美得松怠,盛装也不怕紧衬。

  顾岐安心底无端恶咒起来,咒当年她的周岁宴上,那些个多嘴多舌的人,说什么眼泪要还他唯有娶她才足矣。

  结果一语成“谶”,谶得好像他今生非她不可了。

  他真真没有一秒想过去找别的女人。除了当年结婚之前,他无可无不可的生活姿态,将就也好搪塞家里人也罢,或许除开梁昭还有其他择选。

  可是如今不会,光是想他今后要再娶、她要另嫁,顾岐安就不甘心,是那种很多事情你不争取就草草放弃的不甘心。

  顽劣共欲念齐齐驱使着他,在梁昭进屋要拒他门外之际,顾岐安狠狠抱住她。

  数日来的种种思绪一夕间倾塌了,塌在他言语中,泼在她肩上,“昭昭,我想你。”

  梁昭被迫后背抵在墙上,心神俱惊,她疑心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我想你。”

  顾岐安索性摒弃全部上乘的言语技巧,因为他相信,真情自有回音。

  他把梁昭捞抱起来,单手关上门,与她一并栽跌在床上。才两个月,屋里陈设处处使他陌生,好在她没变,还是他樟脑丸香气记忆里的样子,是杯握起来冷尝起来热的水,是衣服上如何也熨不平的褶皱,是袖在袖口里的一缕风。

  挣扎与博弈里,他低头去亲她,无限温柔也无关风月地亲,从眉心到双唇。顾岐安什么也不想做,哪怕她剥光了衣服,他此刻也只想爱护般地亲她。

  因为这世上所有的珍馐,都只适合细品,而非朵颐亵渎。

  梁昭自然不配合,“你个臭流氓!放开我!”

  结果这人好端端与她说了句题外话,“我那天看书,看到叶嘉莹先生说,菊花的枯萎是很触目惊心的,所有花瓣皆在蒂上缩成一小把,把生老病死的过程展示给你看。”

  他下意识想起好多人。

  丁教授的凋零,抑或是梁昭的故步自封。

  “我不能总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枯萎。总得做些什么。东隅已逝,桑榆非晚,不是吗?”顾岐安在梁昭眼里看到些许动容的痕迹,他再度低下来,衔住她双唇。

  痒梭梭的呼吸闹得她推搡个不住,无奈气力悬殊,或者,是她不肯承认的心软,她忽而泄下力来,双臂任由他带着攀到他脖子上。

  这是个漫长,且足以住进彼此灵魂里的吻。

  梁昭说,你这人太恶劣了。

  顾岐安笑,那还不是怪你。

  直到再不换气就只有窒息的地步,某人才放开她,醉醺醺地倒去边上。梁昭牵牵裙摆起身,结果又被他拽回去。

  后背贴着他前襟,顾岐安无比蛮横地说:“陪我躺会儿。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给你拿醒酒药!”

  “不需要。”

  晚风吹浫开旖旎的话音,“你就是我的醒酒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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