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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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李宗盛给老情人赠词,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林夕掉过头就文人“对线”,谁说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唯一结局就是无止境的等?

  二者相比,陈昭善更喜欢后者。

  大年三十顾岐安在家没走,守夜前还领她和幺妹下楼放炮。正月初二,他就轻装上岗了。

  濮素拎着她那两大件化妆匣来看好友的时候,在玄关处便怜爱起昭昭,“怎么说呢,这日子过得跟军嫂也没差了。不对,还是差点,你一没补贴优待可拿,二没光荣大红花可戴。”大概是念在过年,毒闺蜜没说丧气话,换作平常,“守活寡”的比喻分分钟暴扣你头上。

  才洗完一堆过冬衣的人出来招呼了声,双手筒着橡胶手套,就紧她自个找拖鞋。茶水也不伺候了,左右自家人。忙着呢,平常请的钟点阿姨也要过年,陈昭善又是个极为爱干净的人,看不得一点邋遢。

  不像濮素,“洗个毛啊,大冬天地又不怎么出汗。你就是爱给自己找事,随你们家陈女士。”

  其实这个问题呢,陈昭善念书时也想过,自问自答的逻辑死局。她那会儿看妈妈操劳家务,回回都是洗得香喷喷地,跑去搓衣服又出一身汗。

  未经事的人就好不理解,这不是无用功嘛?后来工作见识过众生相、自己也在柴米油盐里滚打完,才算明白,明白正是这些平淡或跌宕编织起了生活。

  你活在世上,总得有事情做。

  出汗、流泪、心跳,都是人活着的具体且循序的象征。

  主人在那厢忙得团团转。濮素宾至如归地瘫坐在沙发上,支起手机,摊开好友的笔电连入u盘。化妆匣林林总总开出两个杂货铺,她略整整头发,清下喉咙,就要录下一期vlog了。

  是的。濮素现在大小算个美妆博主,在各平台都有账号,定期更新,流量变现。

  这份自媒体工作是她两年前起步的,起初兼职慢慢改全职,家里人一径反对,觉得很不成文。但无奈女儿自由惯了,任何体面职业都牢笼不住她。就想干这个,中了邪似的。

  濮家人走投无路时还央昭昭帮忙劝呢。她才不劝,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再亲近都不要干涉。

  话说回来,濮素也算苦出身,只身一人从南京来沪闯荡。陈昭善尊重她每一个或平庸或浮夸的梦,哪怕是白日梦。

  不为别的,就因为当年在立交桥上,亲眼目睹过她的干劲:

  指着环球中心大楼,喊上海,老娘要干死你!

  两年过去,马马虎虎吧,干不死倒也没被.干死。好歹再攒几年积蓄能买套梧桐树下的房子。这是濮素原话,“谁说的来着,只有住在梧桐树下才算在上海立足。”

  “濮女士,你少看点没营养的鸡汤好不好?”

  “你还别说,”来劲的濮女士推开电脑盘腿而坐,“我前几天才看见的,说亦舒笔下多是两姐妹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情谊。你看像不像你和我?”

  陈昭善过家家的口吻,“那我当蒋南孙,你就朱锁锁罢。”

  “乖乖,结局不得善终的就留把我。”

  “谁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哈……”

  二人话题从南扯到北。不多时,收拾停当的陈昭善也把自己的囤货拥过来,同好友种草拔草。她最近好偏爱黑鸦片,可惜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香水审美就跟选男人的取向一样迷。

  陈昭善心水它的朋克以及妩媚,而濮素只一句:你去烧烤摊上过一遭,沾个一身孜然味,就省下这笔钱了。

  主人当即手指着门,“收拾你的所有细软和屁股,出去!”

  以此类推,濮素也是不怎么瞧得上闺蜜每一任伴侣的。她说陈昭善从大学起,好像就没易过口味,初恋定下模具,后来就照着捏。

  你与其说这种人不懂尝鲜吧,倒不如说是,长情专情。连他们一块打游戏,她都永远只挑只ban那几个英雄呢。看中意的一款牌子也是,连着几年当那家的老主顾,积分攒老高,有什么用,除了逛街脚累了,进门续几杯茶。

  但嫌弃归嫌弃,正如好友对自己的无条件站队,陈昭善每段前尘从始到终,濮素基本都抱着祝福的态度。日子是给自己过的,感情亦是。

  她绝不会对闺蜜的感情亮红牌,除非一种情况,这个男的不能要啊!

  她们俩是大学室友,同室不同系。彼此陪伴着攀登过象牙塔。还在塔底的时候,陈昭善遇见生平第一个crush,跨两届的学长。长得在女主角看来反正是没得挑,饶是濮素初见时白眼一翻,就这?

  彼时濮素就在心里赌,越好看的男人越靠不住。你等着瞧罢!

  结果呢,不出所料。才两个月就死于二心。那狗男人上午对她嘘寒问暖,下午在聊天软件上学妹长、学妹短。

  陈昭善一经察觉就判决死刑,立即执行。一则是觉得恶心,二则她包袱有一亿吨重,与其坐等和人渣一起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柄,不如及时止损。

  哪晓得这么个怕唱衰的人,在次日自习教室里,就被亲闺蜜狠狠一顿吐槽,“我说什么来着。”陈昭善气得,才不管一屋子的人,站起身就同她对骂。上海话碰上南京话,又是两个烈女,威力可想而知地无穷也。

  之后二人还在论坛上双双“出道”,视频标题是新闻系学姐起的:

  1.震惊!闺蜜公然撕逼扯头花,背后原因竟然是;

  2.苏南与上海的历史遗留问题,且听两位小女子道来……

  不堪回首也好,笑忆当年也罢。总而言之也是为着彼此好。

  因此,陈昭善第一回领顾铮来好友面前,两厢认识时,濮素虽然面上和言细语,心底仍然在叹:唉,逃不开的劫。说不信呢,小巷思维要不得啊!

  这男人看起来并不多牢靠,还多她一轮的岁数。唯一可圈可点的大抵就属有钱。对,有钱,那次顾铮东道请他们吃的米三星法餐。濮素不情不愿地进门去,心满意足地出门来,垂直路转粉,饱着嗝、姨母笑地点头了这桩亲事。

  陈昭善呵呵,“能被吃收买的人,没骨头,成不了大事。”

  顾铮的事姑且按下不表。反正现如今看来已经过期了、下架了。陈昭善空窗疗伤的那几个月,也是濮素眼睁睁陪过来的。

  怎么说呢,许是人的感情随年龄增长也翻倍固化的缘故,那一次对陈昭善来说,杀伤力很大,几度架空了她的感情库房。而就在濮素一度以为闺蜜要就此宣布“破产”,或者是改改经营模式的时候,

  她又“进货”了。

  那人不是别人,

  就是和濮素某任男友同窗、且眉眼贴合陈昭善老取向的顾岐安。

  手术室全面无菌化。除了监控仪声响和偶尔的人声,静得能听到空气往毛孔里钻。

  新年第二天就排手术,血淋答滴地,苦中作乐的老纪说这是开门红。无影灯下,他将瘤块一一从三叉神经周边剔出来,小的权当东西南北中发白,大的,就抬头看徒弟,“清一色一条龙啊,下了班请吃饭。”

  顾岐安口罩遮面,偏头由巡回护士揩揩汗,就笑道:“您请我请啊?”

  “上回谁请的来着?”

  “您问我,我也记不清了。徒弟这两年记性是断崖式下跌,等会儿结束了,第一要事该是照个头颅ct。”

  老纪直说瞧你那样,“扣扣搜搜地,想赖账就干脆点!”话完,侧首瞧边上怯怯单单的小身板,问濮文嘉,凑那么远,能看见什么?

  濮文嘉忸怩不答,浑身不自在。年前被收留的时候只当这主任好心,没成想好心过了头,主动提起带她来手术室观摩研习。她全没准备就赶鸭子上架了,心里又喜又惧。这些人倒是顶自在不过,尤其是眼前的顾神,笑声时不时从口罩里渗出来,闷闷地,莫名有种别致的性感。

  顾岐安帮师妹解围,“您不懂啊,当学生的多少有些畏师心理。隔那么远才不是仗着视力太好,是怕您提问,然后她又一问三不知。”

  濮文嘉心里:艹,你怕不是会读心?

  老纪深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怕的?那等你上了临床,日子不要过了。”

  他鼓励濮文嘉别太拘着,随即拿现成的人事举例,将止血钳微微悬空,“这叫什么?我晓得你们都好崇拜小顾,实际上他没那么神叨叨地,刚来的时候我让递止血钳,他把持针器递给我。多么低级的错误呀,可是呢,越低级的错误越犯得理所当然。孩子,人不就是缝缝补补过来的嘛?宁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

  众人俱是笑着摇头。

  顾岐安:“主任啊,一场手术不上价值就难受。好在小濮岁数小,不然又要给她安利家里那些推销不出去的‘好儿郎’了。”说罢举手转身、挪步,要关颅了。

  五个钟头,手术很成功。

  出门消毒完毕,换好衣服的顾岐安在走廊上遇见濮文嘉。后者作拦人状,却又唯唯否否地不肯说事,某人疑惑地抬抬下颌,“怎么了?”

  “顾神,不是,学长,”文嘉十指绞了松、松了绞,好半天才说出连日来的困顿,“我得说对不起。那天关于你们在办公室聊的人,我明明不认识也不干我事,后来还跟小姑多嘴……”

  极端愧怍之下,说话人不禁拿弯腰鞠躬来谢罪。

  顾岐安哭笑不得,心想这算什么事啊,也值你来道歉。话才要出口,

  视线就撞上了本该被师妹挡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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