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_听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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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顾铮没有扯谎,他确实遇到过。

  就在一周前,梁昭出差期间,他去应酬时遇到的。

  公司给某家新生品牌做风险评估与分析,初步拟定后,对方请顾铮喝酒。去了才知道,背后老东家原是赵先生,顾岐安过命般的好兄弟。

  早听说那赵聿生是个刁主。百闻不如一见,见客的场合,他老小子伙着一群人在打牌。堂倌来引见,赵某人才徐徐起身,烟还在嘴上,怠慢地来和他握手。

  顾铮目光微微错开,就瞧见对家的顾岐安,搬风了,后者胳膊轻淡搭着椅把手,回应的视线被呼出的一口烟雾吹花开。

  神情挑衅也惫懒。

  顾铮忽地笑道,“究竟是世界太小,还是,有什么媒介中间人牵绊着我们总是冤家路窄?”

  赵聿生不厚道地卖友,“顾总来得正好。我们几个都念呢,念这厮今天手风太好,把把稳赢,还全不给人坐庄的机会,”说着睇向顾岐安,“所幸他小子赢钱要跑路了,三缺一,你怎么说?”

  顾铮说恭敬不如从命,但是,“顾先生,先借一步聊聊?”

  “聊什么?”

  “必然是你感兴趣的话题,或者人。”

  隔着牌桌,两厢四目相接片刻。顾岐安捞起椅背上的风衣起身,挽在手臂上,也没说行不行,就径直错开顾铮出门去。

  去到大堂吧台,赢钱的人来会账台费和茶水。咬着烟低头翻钱夹的时候,顾铮悄然来到他身边,“这年头出门带现金的也是少数。”

  嘴上说现金,其实余光瞥的是他光秃秃的无名指。顾铮不无落井下石之意,“怎么这么快?明前还好端端地,这下说离就离。”

  顾岐安不耐烦,“你很闲?”

  闲到嚼舌别人的婚姻。

  “我当然不是因为闲,而是因为梁昭。”顾铮半点不恼。同性看同性最有准头,他看出有人气急败坏的征兆,心想真有趣。梁昭如今有两把刷子啊,勾得一个个男人魂牵梦萦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我对她余情未了。”

  回答的人十分坦白,甚至直言,“从前碍着你们有正当合法的夫妻关系,碍着所谓的道德枷锁,有些话不方便透露。现在就不同了。你可能不信,其实顾某此番重回公司,原因之一也是她。

  因为她在这里。”

  顾岐安颌面微微一紧,下意识厌恶起这厮物化女人的高姿态,“道德枷锁?”他轻哂,即刻偏头乜向顾铮,“这个词能从你嘴里堂而皇之地道出来,属实是我想不到的。”

  顾铮这才听出来,他知道,知道梁昭曾经被迫当“三”的前情。

  “还是说,顾总所言的道德枷锁,是指女人就可以屡次被你陷害当歹人,而你,坚决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婚姻?是吗?”

  如此双标乃至下作。

  “顾先生不必这么伟光正。道德层面的事,也无需你来指摘,”顾铮面笑心不笑地拨拨腕表,“我要当初不放手,还真没你什么下文了。”

  是的,此言甚矣。即便都说感情不谈什么先来后到,但这东西还真讲究个机缘巧合。早几年顾铮不答应离婚,选择继续和梁昭纠葛,现如今的顾岐安就连个路人角的咖位都轮不到。

  这也是为什么,梁昭头一次负气跑回娘家的时候,顾岐安找过来,会和她说:如果我当年在谭主任的葬礼上多和你说几句话。

  那么,谁先谁后的次序就另说了。

  顾铮说,到底我比你多了解梁昭些。她是我一手栽培并锻造出来的。

  姑娘就这个性子。你说她烈吧,顺毛捋一捋又能乖顺起来;说她乖吧,一点不如意她就能跟你急,八匹马都拉不回。

  大约长得好看就是活该任性些,怎么着都是对的。

  “她父亲去世之后,才过头七,正巧收到公司的面试邀请。面试官也包括我。那可是校招前优先投递的简历,别人求之不得的。结果到头来她迟到了,一群人干巴巴等了她半个钟头……”

  姗姗来迟的人真诚道歉但死活不谈是因为给父亲治丧耽搁了。直到顾铮看见她胳膊上的孝章,“是了,就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过来面试还别着孝章……但也不瞒你说,顾某当时一眼就被她吸引了……”

  老男人爱鲜活皮囊无可厚非。倘若这皮囊再添点跋扈的傲气、毛躁的稚气,就更是致命吸引力。

  毕竟,试问哪个成功人士没有点征服欲?

  “说来,我曾经承诺过她的,等她升职两个梯队才考虑结婚的事。结果最后她先等不及了,”顾铮摇头好笑状,“告诉我,现在就结婚罢。因为分开过所以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

  工作上,每届都有女性晚辈将梁昭奉为偶像。认为是独立先锋,很理想优秀的模板。

  唯有顾铮清楚,实际上她轻易就能受感情辖制。

  “她是个有情饮水饱的典型。没想到许多年过去,始终没变。这样的人,一旦在婚姻里咂摸不出感情的滋味,就会断得很利落。

  像削发断腕。

  想想也是可笑又可悲……昭昭坏就坏在太迷信爱情。那种绝对完美的感情。”

  殊不知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

  到此,顾铮呷一口茶,结束长篇大论。原以为顾岐安会同他发作什么,岂料这厮毫无表示,只一句,“说完了?”

  随即得体自若地辞别,说他还有事,就走了,“你对梁昭怎么看我不关心。说白了,我们就差个手续了结了,随后她怎样、找谁,也全与我无关。顾总大可不必回回见面都三句不离她。”

  有人不饶情地奚落,“凭你这年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岳父拘着听报告……”

  眼下,餐桌上对面而坐,顾铮掐头去尾交代的,就只有顾岐安那段不关心梁昭的言辞。

  像宣誓也像决绝。

  梁昭嘴角一僵,耸耸肩表示,“不意外,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你看起来像解脱也不像解脱,”顾铮撂下餐具,双手抱臂审视她,没来由地问,“我们认识几年了?”

  “快十年。”

  “嗯,我路过了你生命的三分之一。”

  不愧是老江湖,这种话信手拈来。可惜梁昭莫名免疫,或者是对他脱敏,“我家门口的停车场老大爷路过了我生命的全部,你怎么不说?”

  顾铮失笑也摇头,“我不得不说你,女人嘴太刻薄太不饶人并非一件好事。相信顾岐安也没法忍受你这点。”

  “忍不忍受都没后话了。”

  “说明你自己也清楚这个毛病。但就是改不了。”

  “打住,”梁昭蹙起眉头,“停止你的说教欲望,你也没资格来教我做事。”

  说罢她一手执叉切割着牛排,刀尖在盘底刮擦出很锐利刺耳的声响;一手去摸发尾微刺的硬茬,新发型有几天了,她还是不大习惯。每天出门都强迫症地在腕上箍个发绳。

  箍了个寂寞,不箍心里又空落落地。

  顾铮静静地看她,看她现如今吃法餐西餐都无比熟稔的举止,要知道,当年梁昭初进公司,是真真小白菜没半点斤两的。他做东请她和濮素去吃饭,两个人俨然刘姥姥进大观园,拎不清左右手,顾铮那次也笑她:土老帽。

  可是谑笑是真的,忍不住心悦也是真的。

  “梁昭,无论你如何否定,当年我也真心喜欢过你。”

  对面人突然不分场合地煽情,梁昭有些惊,震惊之余也反问,“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空窗了啊。”顾铮一笑,这叫什么话,结个婚把自己结愚钝了。

  “姜芙的事,如果你还心存芥蒂,我可以给你一个正经交代。与其说是想找个人纾解一下我在婚姻里被你冷待的不满,倒不如说,她很像婚前的你。就这样,没有其他,没有你脑补的那些,包括一时冲动找她进房间,但后续就没了,你相信有些人会一念善一念恶吗?

  人性太复杂了。

  只是我料想不到,时隔数月她会拿这件事来报复你,以至于间接引发了那场车祸。”

  不知怎地,他声情并茂的这段话竟让梁昭想起那折武家坡来。

  眼前的人,像极了薛平贵试图用一晌团圆来抵偿宝钏十八年寒苦的样子。

  苦的不是你啊,凭什么由你在这主张我该不该释怀?

  梁昭一记冷笑,“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我只要离婚空窗就一定会回头找你?”

  她说话过分冲。顾铮心里隐隐不耐,他解开袖扣,五指叩叩桌案,“即便是,当初促使你离婚的因素根本就是一桩误会,你也不肯?”

  “你又有多干净?”

  “我确实没出过轨,梁昭。”

  逻辑依据是错的,推导出来的命题也是错的。

  梁昭朝他摇头,“顾总,我想你搞错了一点,那就是不论当年你怎样,事实如何,我都没可能再爱你了。二十二岁的梁昭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会义无反顾迷恋你,贪慕你的成熟、才干乃至是社会地位,三十岁的梁昭就不会了……

  因为这些,她都有。”

  说罢,她饮完杯中酒起身,要挪去别桌就坐。

  滑铁卢的人不死心,“你是单单不肯对我回头,还是每个前度,你都不会回头去找他?”

  梁昭居然答不出个所以然。

  五一假期头天,顾岐安得空回到老宅,来主持给老爷子选定墓址的事宜。

  顾家上三代沿袭下来的作兴,人如果快不好了,得早早敲下墓址。省得死后让小辈忙不开身。

  对此,老爷子的主意很善变,昨天还说要落脚宝嘉那边的公墓,今天又改口,说想葬去黄山脚下。

  灵感源头则是那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顾父自然不依,“那得多不方便?劳碌我们年年去看你都要跑断腿。”

  爷爷一意孤行,“我就要这个效果!让你多跑跑,免得我骨灰还没凉你就把我忘干净了。”

  父子二人争得乌眼鸡一般,谁也不让谁。

  终究还是顾岐安出面,才定下军心,“族谱落在哪您就去哪落根。至于想去黄山,我可以托人帮您在山上供个灵位。”

  “那你可会年年去看我?清明冬至都不落下?”归根究底爷爷计较的是这个。他觉得死不算啥,人固有一死,真正可怖的是被人遗忘,尤其被这些从小看到大的小辈。

  顾岐安难得和颜一笑,“当然。少不了您的。”

  “那就好。”

  闻言,老爷子才算开怀起来,连带着胃口大开,才肯多吃几口秋妈喂的饭。他抿抿嘴,双唇扁塌地裹附着豁光牙的牙龈,生病的缘故,短短十来天老相了好多。

  本来逢人都说他一准是长寿的命。

  餐桌上,众人不禁一齐慢下来,凝视秋妈喂他吃饭。

  给秋妈看得难为情,“你们说说,老小孩这词多准头呀,我们每个人的老去都是返老还童的过程。”

  顾岐安插话进来,“也别急着丧气。我们医院里多得是癌症确诊十几年还活得好好的例子。”

  “随便罢!”老爷子突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我就一宗愿望,你和老大,任意一个给我抱抱曾孙就行了。”

  前些天,家里人才派邮件及短信过去,希望老大一家尽早回国。

  可惜仍是不得回复。

  其实当年岐章与妻子成家定居,诞下一子的时候,是发过几张宝宝照片过来的。

  坏就坏在顾父太横,不肯表态什么,更不肯拾这个台阶,才愈发疏忽了关系。

  顾岐安也是彼时才领会到,亲子情分一旦伤了,好像就没得弥缝的余地。

  眼前他更不想接爷爷的话茬,“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您倒是可以强身健体多活十几年,等我二婚再给您曾孙抱罢。”

  顾父听了一哼,“出息,也就你把二婚当多光荣的事体!”

  代替老大出面的堂兄嫂亦在席上。堂嫂唏嘘,“岐安,你当真铁了心要离?”

  顾岐安不言。

  堂嫂打蛇随棍上,“如果单因为孩子的话,其实我身边也有不少相同病例的朋友,并非得了就相当于判死刑了呀,也有人养好身子照样能生的。”

  一连好几天,家里家外,人人都好心肠来拿和几句,唯独堂嫂说到了点子上。

  就是这个家无论如何,都会看重香火的延续性。

  饶是顾父嘴上不说,只一味地数落老二没名堂,离婚给家里丢脸,可当真把梁昭找回来,她肚子没动静,他势必又要闹了。

  前几日,丁教授找到昭昭说的也是,“我并不会强迫你回去。毕竟我知道,顾家那个氛围你是来也受罪,去也受罪。”

  当下,顾岐安落下筷子,面上不无冷落地打断堂嫂,“和孩不孩子的无关。这世上有人认为一家三口才圆满,也就有人丁克也过得下去的。当然,如果有些人始终把女人看作繁衍工具,那另当别论。”

  堂嫂权当他在呛自己,殊不知,一句话无差别扫射了桌上好多人。

  说到这,顾岐安心下也无端鼓噪起来,甚至多饮了几口酒。

  即便他能头头是道地去辩驳别人,这段婚姻的成败与生育无关,可当真要问,那为什么好端端就离了呢,他也答不上来。

  他头一次拿一个女人全无办法,摸不准她究竟想要什么,又如何才肯满意。

  结果饭毕后,药石无灵的人又开始当起人生导师,点拨顾丁遥的情感之路。

  遥遥最近陷进了瓶颈期。她找兄长倒苦水,说那人难追极了,有时态度很游离,给人以窗户纸一捅即破,甚至是但凡她主动点就能把他骗上床的假象;有时又好冷漠,“给他发短信,问候早晚安,这个死人一连几天不回复。见面打招呼,也像不认识似的。鬼人!死去罢!”

  兄妹俩站在春风里,顾岐安看着指间燃烧的烟头出神,“别发短信了。直接拉黑试试。”

  “拉……”黑?!

  方才还嘴硬的人陡然没出息起来,“你你你……你认真的?拉黑把人拉跑了怎么办?他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的你晓得伐?许多迷妹,男女通吃!”

  一直眼神迷离的人,也忽而像是开窍般地回过神,顾岐安薅幺妹头毛,

  “你懂什么?男男女女就这样,猫鼠游戏,或者捉放曹才有意思。”

  长假后上班,梁昭终于得到某人的答复,在这天工作日上午去民政局办理手续。

  协议离婚的过场已经走了,余下的左不过拍拍照、签签字、按个指印。有如画押,把自己典当给婚姻的灵魂再赎还给自由。

  顾岐安还是执意把房子留给梁昭,也表示,交割后如何处理请她自便。

  这是他唯一的风度与情分了。

  二人平静地从里面出来,一个手忙脚乱翻手袋,一个气定神闲双手抄兜。是从前夫妻,也是日后陌路。

  顾岐安侧首看她掏出一板药来,是布洛芬,“肚子痛?”他记得她来月经常常会痛。

  梁昭说不是,“偏头痛。”

  折磨她好几天了,大抵是没睡好罢,“一痛起来恨不得把脑袋卸下来在地上踢几个回合。”说罢也不喝水直接吞药干嚼。

  在这之前,顾岐安原本想说什么来着……哦,他想问她知不知道今天这个日子,离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不到十天。

  话出口却变成了,“有空来我们科室挂个号,挑周三上午,三诊室,我当班,给你打折。”

  梁昭即刻还嘴,“你得了吧,谁不知道你管神外不管神内啊!”

  闪射过去的眼刀子定下来,才稳稳撞上他直白凝望的目光。梁昭突地有些尴尬,也没话说了,就急急转回头,二人一时无言,半晌,她再从包里掏出婚戒,作势要归还,“你要收回去吗?毕竟留在我这里也没用处了。”

  没用处了,像头发剪短后的发绳,也像天气转暖后的手炉。

  顾岐安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徐徐低到那摊开的手心,他状似不屑地谢绝,“你给我也没用处啊。谁二婚还用头婚的戒指……”

  梁昭被噎得挤出个“行”,“那我扔掉了。”

  “随你。”

  她抹身走远好几步,又不放心地转头来,“要不你给立个字据证明一下,证明我擅自处理掉它你回头不会赖上我让我赔偿……”

  岂料有人已然先行走远。他选择步行离开。

  微阴日光下,颀长挺刮的身影,只一记背向挥挥手,挥手自兹去。

  恢复自由身的日子跟想象中差不离。除开不必再受婚姻名义的束缚,其余没什么变化,在此期间,梁昭找了装修团队来把房子里里外外翻新一下。

  也希望设计团队能在厨房独立个岛台出来。她一直想要个烹饪交流空间。以后梁女士或是miranda濮素来家里,可以边做饭边闲聊。

  这般如此,社畜每天业余的项目就成了两点一线地来回跑,甚至牺牲午休时间跑回来监工装潢进度。

  而且大到扣板吊顶小到桌布花色,她都一一亲力亲为。

  以至于,涂改电视墙的都芳墙漆,她心血来潮地自己拿刷子涂。

  另一番变化则是,周遭有不少戚友或者淡操心的路人开始给她介绍对象了。

  梁昭着实头疼不已,就连那居委会大妈到梁女士家里做客,也要关照姑娘,“你家的还想不想再找一个来?想的话,我帮你物色物色呀!”

  格子间里的吃瓜群众更是好夸张。前几天招来个硕士应届生,很干净秀气的面庞,众人连忙帮昭昭做媒,“梁总,我们算过你俩的星座了,哦哟喂,合得不要不要的!还等什么?冲呀!”

  梁昭统统打回去,因为……

  她对姐弟恋全然提不起兴趣。

  “救命!求求你们饶了我。我曾经就在姐弟恋上摔过跟头,并且发誓,就算这世上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跟小狼狗在一起。”

  梁昭双手合十过顶,喊天,央求各位放过她。

  有人怒其不争:你不要?那我可下手了啊……

  她赶忙谢天谢地:好好好,太好了。你冲呀!

  当然也不忘缺德提醒:冲之前,先验验人家是兄弟还是姐妹。

  那人:滚!

  就这样,生活在或平或谐的节奏里推进。顾岐安的名姓与身影也渐渐从她的视野或圈子里淡去,梁昭真的很少见闻他了,偶尔无心想起,也会快快把他当成水渍般地落在纸上,任由风吹乱、风干,一天、两天、半个月……

  总有一朝会了无痕迹。

  然而这个人常常极端无耻地客串在她梦里。帮她回忆一些她选择性遗忘的情节:比如他们婚前去古城玩,去逛苏博,徒步一整天下来,梁昭累断了脚,顾岐安只能背着她回客栈。洗完头的她在床上躺尸,某人一定要拉她坐起,给她吹干头发才准许睡觉;

  再比如婚后,他出国半载归来,顾家人拉着她去机场接人。二人在隔离带两端照面,梁昭见着人扭头就跑,跑什么?她说不上来。总之她到底也是埋怨他的吧,而彼时的顾岐安不会道歉,只会默默跟在后头,二人亦步亦趋,直到她受不了地停下来,狗贼才得逞般一步上前牵住她的手;

  再再比如,事实上他们交流过孩子的名字。至于什么名……

  梁昭在梦里死活想不起来,醒觉后,眼眶也时不时湿润着。

  等这些断章的梦逐渐模糊了人影,某天她翻日历才发现,他们竟然快两个月未见了。

  初夏,公司与赵先生名下品牌的合作到达收尾期。

  对方做东在酒店摆下冷餐会,邀乙方团队全员出席。

  梁昭穿着一袭v领黑礼裙到场,头发长度将将及肩。冷餐会后紧跟着圈子里的私宴,她与赵先生一路客套闲谈,一路被他领到靠窗那桌坐下。

  因为会场里冷气极低。她身上披着顾铮借的外套,其实她原本不肯接受,但后者执意,也嘲讽她,什么年代了穿异性衣服也值你畏畏缩缩的。

  见人稀稀落落没来齐,梁昭就随便拣个椅子坐下。

  落座后抬头四顾,才看到邻桌背对她的顾岐安,一面滑火机把玩,一面扭头去和身边人扯闲篇。

  她心脏本能一瑟缩,也抢在他转头会看到她之前,埋头躲藏自己。

  谁知不设防,那该死的赵聿生把四个月大的小囡落到她手上。

  梁昭匆忙接抱住。

  小囡不识人语,只会咿咿呀呀,听起来倒像是……姨,阿姨。

  然后,就引得那不远处的人循声投望过来。

  感觉到他注视自己的目光,梁昭只能一个劲朝怀里看,也不住地掂小囡。

  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梁昭好意帮她扒拉开嘴里的手指,“脏的呀,不可以啃!”她竟然哭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梁昭一前襟。

  不可开交之际,有人在她耳边轻拍巴掌,

  却是在逗弄那怀里的奶娃娃,“来,让叔叔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忽略离婚冷静期这个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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